前言
1970年,牛津大學出版社出版了一本辭典——《牛津藝術指南》(The Oxford Companion to Art)。這本辭典因解釋詳盡、內容廣博(三千個詞彙,一千兩百頁)而備受讚揚。在第169頁上,有八十行是專門用於解釋「畫筆」(brush)一詞的。其中即告訴我們,早在史前時代,古埃及人、中國人與中古時期的藝術家就已使用這種「繪畫工具」。《牛津藝術指南》進一步比較了各種不同畫筆的相對長處——牛毛筆、貂毛筆、豬毛筆、水彩筆與油畫筆,並檢視了杜勒(Dürer)、德拉克洛瓦(Delacroix)和塞尚(Cézanne)用筆的風格特點。相形之下,在第21頁上,僅有四行半是解釋「噴筆」(Air Brush):「這是一種主要由商業藝術家所使用的器具,它藉由壓縮空氣的方式來噴畫或塗布顏料。它能有效地控制噴出大面積均勻的色彩效果、漸層色彩效果,或是一條非常漂亮的細線。」
這本辭典曾再版多次,1984年版是最新的再版本。然而,令人惋惜地,直到最新版該辭典仍誤解了「噴筆」的定義,忽略了噴筆作為一種創作性美術用具的作用。這項普遍被使用的工具卻從未曾得到美術界的承認。
噴筆是1893年由查爾斯‧伯地克(Charles L. Burdick)發明的,就在這一年,他橫渡大西洋創建了「噴筆公司」,並且在市場上推出了第一套噴筆。伯地克雖然尚不能稱為當時最著名的藝術家,但他卻是第一位費心經營噴筆藝術公司的人。
那時,英國皇家美術學會(The Royal Academy of Arts)一年一度的畫展拒絕接受他以噴筆所製作的水彩畫,其原因不是這種噴繪的水彩畫品質欠佳,而是因為這些作品是機械器具所繪製的緣故。
曼‧雷(Man Ray)也曾因試用噴筆作畫而遭受到嚴厲的謾罵。這一位美國畫家,同時也是素描教師、雕塑家、攝影師和電影製片人。他於1890年出生於美國費城。他是達達運動(Dada Movement)最著名的創建者之一,同時也是一位超現實主義畫派(Surrealism)和普普藝術(Pop Art)的先驅。曼‧雷不斷地尋求新事物——「不斷地發現」——正如畢卡索(Picasso)曾經說過的話;結果,在1918年,曼‧雷發現了噴筆。曼‧雷用噴筆製作了一系列的作品,在巴黎以「首次物品暴露於空氣淨化作用中」(First Object Aerated)為展出標題舉行個展。這個展覽成了一場大災難,藝術評論家們痛斥曼‧雷「是一個騙子、罪犯,竟運用了機械繪圖的方法而失去了繪畫藝術的價值。」在這次的挫敗之後,噴筆在美術的繪畫領域受到冷落,因而轉向商業領域。
這時,噴筆常用來製作各式各樣可釘在牆上的畫像,或用來修飾照片、繪製海報和廣告插圖。但到了六○年代,商業藝術界給美術家們帶來很大的影響,因為普普藝術的創建者們開始從廣告中發現了影像的靈感,他們這才重新正視噴筆。沃荷(Warhol)筆下的瑪麗蓮‧夢露及坎貝爾(Campbell)的罐頭湯,李奇登斯坦(Lichtenstein)的放大漫畫圖像,魏塞爾曼(Wesselmann)獨樹一格的裸體(譯者注:沃荷、李奇登斯坦和魏塞爾曼這三位畫家均為美國普普藝術的著名代表人物。)以及其他勇於採用各種藝術表達手法的普普表現:油彩、壓克力、瓷漆、絹網印花工藝——和噴筆。另外還有彼得‧菲利普斯(Peter Philips)和艾倫‧瓊斯(Allen Jones)這兩位特別依賴噴筆的普普藝術家。
噴畫在美術中的地位隨著另一個藝術浪潮,照相現實主義(Photore苔lism)的興起而變得更為鞏固。這一運動為紐約古根漢美術館(Guggenheim Museum)的「逼真影像」展所印證。這是一個絕對寫實的超大尺寸畫面的巨型畫展,其中的畫冷漠而機械化,包括各種逼真表現:輪廓特別清晰的巨大肖像、摩托車和汽車的放大細部、室內畫、超細霓虹小燈點構成的都市風景畫。之後,其他展覽接踵而來,最後在1972年的巴黎雙年展(Biennial)達到巔峯。在那裡,一個新的美術表現形式公諸於世:高度的寫實主義(Hyperrealism),或稱達到最高極限的寫實主義。當然,噴筆是這種特殊藝術形式的理想工具,它的主要特點是可輪廓分明地精確呈現出完美的圖像。
由於社會對高度寫實主義的認可,為噴筆確立了它在世界美術領域不可動搖的地位。今天,噴筆已經成為美術家的一種工具,並且有許多展覽會專門提供噴畫作品的展出;許多很著名的美術家也常依賴噴筆從事創作。不過,我們應該珍惜這項好不容易才贏得的認可;尤其隨著噴筆的廣泛普及,噴筆技術也開始被濫用。
我們當然可以用噴筆來修改照片,或修改一幅由照片複製而成的畫——經過修改、刪除、補強、減弱形式和色彩或對比來達到美術家所滿意的畫面。但不能接受的是,僅對原照片進行模仿,而且將模仿結果當成創作,並經常採用這種策略。造成一些噴畫愛好者幾乎不知道怎樣作畫,只是單純地藉著照相複製、摹描和轉印來製作所謂的「藝術」作品。自然,他們的作品中也就存在著結構和描繪上的錯誤,有時候是透視上的錯誤,並且總是在畫面對比上及色彩調和上有誤。簡而言之,在學習用噴筆作畫之前,必須先對素描和繪畫有所認識。
在本頁底有一極為完美的顏料錫管圖是由本書的合著者之一米奎爾‧費隆(Miquel Ferrón)所繪製的一幅作品。
他是以顏料錫管作寫生對象,將錫管放於畫板前面進行繪製。畫面的結構、明暗效果、對比關係及色彩調和都表現出這是一件深具個人想像力且善於描繪的美術大師所繪製的作品(費隆是一位人物畫教師)。出現在第9頁那幅充滿戲劇張力及幻想的圖片是戈特弗利德‧海倫溫(Gottfried Helnwein)的作品。該作品是用噴筆和水彩繪製的,是另一個掌握繪畫技能而應用於噴畫的極佳實例。
在寫這本書時,我們已考慮到一個重要的觀念:要想用噴筆好好作畫,就必須先擁有繪畫的基本能力。在往後的章節裡,你將發現和繪畫有如螺栓與螺帽般關係的詳盡研究——透視與投影、比例與空間、色彩與調色、色彩調和與對比等等。就噴畫本身而論,本書開始時提供噴畫必須的材料和工具的相關信息。其中包括詳細介紹不同類別型號的噴筆和使用方法,以及在用噴筆作畫時最常用色彩的使用分析。接著還有輔助材料、紙張、畫布及遮蓋模等的相關事宜。
再下一部分則是介紹將照片當作一種輔助媒介以及摹繪攝影影像的技藝,當然其中也包括了說明步驟。
本書的最後一部分提供了材料的簡單介紹,以及六位噴畫家的應用技法和他們的一些作品。接著是一系列用不同的噴筆和不同技法的繪製練習,如:徒手作畫、繪製工藝結構物、反光創作,以及畫出肌膚色彩的練習。
我們希望這本獨一無二的書,將對那些想試著親手用噴筆作畫的人有所助益。
荷西‧帕拉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