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警

赤川次郎現象

林景淵

　　一九七六年，「ALL讀物．推理小說新人獎」頒給了赤川次郎，得獎作品是《幽靈列車》。

　　小說的主人翁是具有強烈性格的年輕美人永井夕子，以及中年警探宇野喬一。在赤川筆下，活靈活現，讓讀者留下深刻印象。小說情節段落分明清楚，人物和情節爽快分明；更重要的是，赤川一開始就在文字中傳播出日本人少有的幽默感。

　　自江戶川亂步以來，日本推理小說家已名家如林，何況日本出版界也大量引進西洋推理作家的作品。儘管如此，赤川次郎得獎後，專營寫作以後的十年便創下了八十部作品的紀錄，也開始穩居日本全國小說作家年所得最高的紀錄。

　　一九八五年前後，日本出版市場規模大約一兆日圓，書店通路的銷售量約為五千億。在這樣的商業規模之下，赤川一個人的作品竟可以產生出五十億的商業利益。

　　這是什麼道理呢？赤川次郎爆發性的大量寫作固然是最重要的原因，此外，赤川作品讀者層的廣泛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從小學生到六、七十歲年長者、上班族、家庭主婦；赤川的作品擁有太多讀者，這是日本文壇少有的現象。

　　近、現代日本少有的此種「赤川次郎現象」一直在持續發展，完全沒有衰退的徵兆。

　　平地一聲雷似的竄起日本文壇的赤川次郎，不僅以處女作《幽靈列車》吸引了廣大讀者，從此以後，三毛貓系列、恐怖推理系列，幾乎都部部暢銷。究竟赤川次郎是何方神聖？具備如此驚人才華。

　　讓日本讀者大感訝異的是，赤川次郎的出身和經歷，極為平凡。

　　一九四八年二月出生於九州福岡，高中念的是桐朋高中。大學入學考試失敗，而連保證班補校也沒通過。至此，赤川次郎索性放棄升學。

　　首先，他在書店做了三個月的店員，遇到了「日本機械學會」徵人，赤川次郎幸運地考上了，從此他成為一個普通上班族。在這裡除了負責一些雜務之外，還負責編印一本學會的內部雜誌。

　　在上班生活中，赤川次郎徹底地維持從未曠職，準時上下班的習慣。日本上班族人人都會的抽煙、喝小酒、打麻將則一概謝絕。他堅持下班後以及假日，按照自己的安排：讀書、看電影、聽音樂，也練習寫小說。

　　日後，赤川次郎自己回憶起那一段日子時，如此描述：

　　「在公司乖乖地上班，下班後便打開電視看職棒、睡大覺。──自中學起我便決定不做這樣的普通上班族。在內心深處，我打算以寫小說為終生的職志，上班做事只是為了養家活口罷了。因此，想起過去的上司和同事對我如此寬容，現在真是心存感激！」

　　不過在平凡的經歷中，或多或少仍可以追尋赤川次郎走向小說寫作的軌跡。

　　赤川次郎的父親是「東映電影公司」九州分公司經理，幼年的他便是天天生活在與電影有關的環境裡，因此，曾立志作一名電影導演。年紀大一點以後，他瞭解到「電影」乃是集團創作、製作的結果，這與自己的性格不合，因此早早放棄這個志願。接著，赤川次郎默默地練習畫漫畫──在日本，漫畫市場極大，有足夠的揮灑空間。

　　成為上班族不久，赤川次郎嘗試要寫電視劇本，自己在書店翻了《如何寫劇本》一書，也開始實際提筆。不久，赤川知道在這領域上地盤觀念十分強烈，牽連許多複雜問題，短期內，他就放棄了這個打算。

　　總而言之，赤川次郎自幼年起，似乎走了不少曲折複雜的人生彎路，幸運的是，在上班族平靜的日子裡，漸漸沉澱出自己的真正目標，努力地大步邁向小說創作之路。

　　人世間有所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赤川次郎自二十八歲起急速成為日本推理小說界的耀眼明星，其根源與幼年即開始的諸多興趣有密切關連。

　　赤川小說的最大特色是故事性精彩而完整，這正是由於他從幼年時便長期受到電影的薰陶；當然，在上班族經歷的生活中，他依然有計畫地嘗試許多電影作品，繼續汲取其中的養分。赤川的作品另一個特色是人物性格和故事段落清楚而分明，這又是赤川次郎刻意學習漫畫的意外收獲，雖然他並沒有成為漫畫家，不過一格一格呈現給讀者的創作方式卻無形中嵌入赤川次郎的腦海裡。

　　另一方面，未曾進入大學窄門的赤川次郎，自國中一年級起便大量閱讀西洋文學作品，其用功之勤，幾乎超過一名文學系大學生。而赤川之所以走向推理小說的路線，又肇因於他老早就讀過了柯南、克莉絲蒂等人的推理小說中的經典著作。

　　成名後，與出版社、雜誌社的編輯人員接觸已不可避免，他們共同發現了一個事實，那就是赤川次郎手邊一直有一本記事簿。走路、坐車、甚至談話中，常常看到赤川在寫些什麼。赤川自己也透露，街景、廣告招牌、報紙和雜誌中的廣告文字、各公司行號發行的內部雜誌……這些都是最好的小說材料，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使赤川樂此不疲。三毛貓系列中的那一隻明星貓，居然是赤川次郎家中的家貓，這著實也令人讚嘆不已，再說，他又不斷從日本相聲演藝找尋許多靈感並借用語言技巧成為他的特色之一。

　　自一九七六年開始，一直維持著旺盛無比的創造力，赤川次郎每年寫下二十部以上小說，每一部都有不同的新鮮感。而早期作品依然擁有不同年齡層的讀者，造成蛋生雞、雞生蛋似的神奇效應。以台北一家出版社的中文譯本而言，已譯出約六十種，這可能也是一項新紀錄。

　　赤川次郎的文字爽快清晰，故事性豐富精彩，作品中的人物清楚鮮明，章節段落明確；這一來，他的作品雅俗共賞、老少咸宜。正因為如此，龐大的作品數量帶來十分可觀的版稅，使他常居作家高所得的地位。此種「赤川現象」似乎還要繼續下去。

（本文作者為中興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