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湯裏的怪物
拿著放了毛巾和肥皂的膠袋,出門走進「西陣京極」的巷子裏,進入這家在老房子外牆漆上五顏六色三角形的「新京極湯」,我一推開門,喊一聲出賣我異鄉人身份的「乾班蛙」,老闆娘有點受驚的眼睛告訴我,我是個入侵者。林文月在《京都一年》提到她因實際需要才去錢湯,起初極不習慣在人前裸體,只匆匆洗了身,瀑也不泡就離去,後來她漸漸成為社區的一分子,在街上見到眼熟的人,互相招呼卻一時想不起是哪裏認識的人,原來都是裸體時相見,甚有意思。我卻明明房間裏有個小澡缸,還要出來貪「舊」。
脫衣後進入有淋浴花灑和多種浴池的泡澡間,這個鋪了多種藍色磁磚的小浴場裏面除了我,婆婆們和大嬪們大家都是認識的,一邊洗一邊偶爾聊兩句。我推門進入,所有人的臉看一看我,仿佛說,喚這外人,然後又繼續她們的輕鬆的間聊,和隆重而日常的洗澡儀式。我這個外人格格不入,很明顯是闆入了別人家的浴室了。
而錢湯的確是人家的浴室。社區裏的錢湯就是附近街坊的浴室,大廳裏不像大型浴室或溫泉那樣有餐室或接待櫃檯,而是佈置得像民家那樣的脫衣間,老舊的木鞋櫃,熟客特有的寫了名字的衣籃、體重磅,沙發,播著演歌頻道的電視機,老牌按摩椅,還有的放了乳酸飲料的小雪櫃。掌櫃嘛就坐在你進門的地方收錢,傳統來說她或他有個爬上去可以一眼顧及男湯或女湯的高櫃子,我在博物館裏爬過(當然什麼「風光」都沒有),不過在真的錢湯裏我看不見有沒有這個裝置。我這種很久才泡一次的人,通常剛推開玻璃門進去,在陌生的裸體之間走動和淋浴有點驚扭,但一泡到池裏就開始溶化了。在京極湯裏除了十分溫暖的大浴池,還有各種花款的藥用浴池、按摩浴池和「電氣風呂」(這些配置一般都有,不過每家的組合或有不同)。電氣風呂真是一種難以用文字描述的東西,最接近的經驗應該是做針久炎時駁了電的那種治療,整個人在水裏被這樣電實在太刺激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