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雜誌

▎亞洲劇院考古雜誌
 
◎ 佈景師
 
｜我感到我的影子在分叉，晾在緯線上，淮河之北，是｜
｜女真和西夏，再往北是比兵器還冷的散裝部落，地軸｜
｜在假想裡轉動，與冰岩摩擦的聲音止不住地出血；淮｜
｜河以南，南宋的皇帝以攻擊姿勢入寐。緯線像琴弦，｜
｜馬蹄踏碎了琴聲的骸骨，埋葬它的地方長出九成新的｜
｜荸薺秧。日曆之門在每個子時翻頁訓練我的聽力，被｜
｜聲音勒得瘀青的積雨雲因為過度飽和互相擠壓，草原｜
｜的馬蹄聲在箭雨中快速繁殖蔓延帶著原始衝動，此番｜
｜景象有悖於進化的語法，冷兵器時代的戰爭每每從邊｜
｜陲的喪失開始，但劇院裡的屬於例外。　　　　　　｜
 
◎ 逃亡途中的鐵木真
 
「要麼是王，要麼是奴隸。」
不再被辱的願望像瘟疫制伏了我。
因對族令的冒犯而遭追殺，
 
逃回光滑的冰面算是一種喘息。
冰的特權在於它是一種可以
遁形的兇器，啜飲我的體溫，
 
修改我童年的履歷。我熟悉冰層
之中草的氣味。「草是冰的芯，
點亮冰的透明。」我的寡母
 
曾用杜松枝挖掘過它們填補胃
之空，草根也滲入過她指尖的血。
「所以草是我有血緣的兄弟。」
 
由水到冰的膨脹使得它斷裂。
冰是我的避難所，冰窖裡我擺設
祭壇為部落世代的仇恨保鮮。
 
祖訓說：敵人是最好的學校，
就像一旦懂得鼴鼠是最好的聽力
教授，你將從此擱阻在夜的淺海。
 
◎ 蒙古薩滿帖卜‧騰格里
 
緯度越高，越普遍的野蠻，
草原之上沒有遮蔽物，沒有神
可以容身的廟宇，牧民
 
欠缺神恩的打磨顯得粗糙，
箭頭的互射接通復仇的回路。
我因對部落的焦慮而失眠，
 
「巫術是一門法學，從咒語中
挑選帶倒刺的詞編織一部扎撒。」
隆冬的夜晚我裸行於風雪，
 
冰原之上，一尊脫去凡胎的神
手持我們所有人的死契
從冰塊中取出透明的力量。
 
他的胎記剛好拼成至寒的星座，
他是冰的後代，固執、狂熱。
「冰是所有部落迂迴的總和，
 
是權力的制服，和水共用
一種母語。」羊肩骨上析出
主人的名字：孛兒只斤．鐵木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