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語片言 Žodžiai ir raidės

出版序

遠方走到這裡的詩－米開斯的詩集
劉永晧
 
　　世界上有許多的詩人、作家們，先書寫後轉向電影創作，成為知名電影人。瓊納斯．米開斯（Jonas Mekas）也是其中一位。他的詩和他的實驗電影為兩種不同的藝術風貌。而大部分的人，不知道米開斯出版過多本的詩集。
 
　　筆者在1988年赴法國留學，先學習法文為往後攻讀電影學位準備，1990年考上巴黎第八大學電影系，開始唸人生中第二個大學電影文憑。在我選修Claudine Eizykman所開設的實驗電影課程中，我所面對的法國第一個期中考就是米開斯的《馬戲團隨筆》（Note  son the Circus , 1996），老師用16釐米膠捲放映完後，進行筆試。我認識米開斯的電影是從大學期中考開始的。面對米開斯的作品，那個電影視覺衝擊與感動至今依然難忘。
 
　　在1995年巴黎龐畢度藝術中心為電影百年的活動所策劃的「日記電影」（le je filmé）專題展，我把這個影展所涉及的特殊日記電影的觀念製作成專題，介紹在台灣的《電影欣賞》刊物上，其中有些文章是對於米開斯的討論。我對米開斯的譯介在台灣算是非常早的。在1995到1996年間，我有機緣進入巴黎美國文化中心，擔任電影與藝術展覽部門助理。在近一年的助理期間，與眾多的美國藝術大師們一起工作過，當然在那期間也數度與米開斯有交集。當然，我那時是巴黎美國文化中心電影與藝術部門的小助理，陪著顏．博飛（Ya n n B ea u va i s）先生與米開斯他們所準備的各種米開斯作品在法國映演展出，我是在一旁陪著大師們的幫手。那是我結識米開斯本人的開始。之後，我更常在法國各美術館與展覽看米開斯的不同作品及遇見他本人。
 
　　在1996年之後，米開斯常常往返紐約巴黎，巴黎展覽很多是他以longstay的方式住在巴黎，在重要的展演活動、電影院、街頭皆會看到他的身影。在那個時候，他的作品也交給Agnès b的藝廊與Light Cone代理。可惜我並沒有一台隨身D V 拍下與米開斯的每一次交會。
 
　　我是在2003年取得電影博士學位回台灣，開始在學院教電影的工作。在研究所開設家庭電影專題， 其中米開斯也是重點教學的實驗電影導演。我開始在台灣的大學課程中一點一滴地介紹這位大師，同時也推動台灣實驗的教學、研究與創作。
 
　　筆者把這些緣份也推介到2004年台灣國際紀錄片雙年展、2016 EX!T 7「日常在當下」，以及筆者策展的2020第五屆台灣國際貓影展等，在不同影展放映米開斯的不同作品。米開斯也是愛貓人，他的電影與詩都有貓的位置。筆者與同儕們皆努力地在推動這位電影大師的作品，而米開斯也漸漸在台灣有一群愛好者。米開斯在2019年初高齡離開，我們先在2020第五屆台灣國際貓影展放映米開斯與貓咪的小單元，台灣國際貓影展成為國際上第一個向米開斯致敬的影展。基於過去點點滴滴累積的基礎，也在這些策展之後，我開始醞釀往後可能的展覽。這也是在今年2022年EX!T 12台灣實驗媒體藝術展，我策劃「我親愛的米開斯」的來由，並且我也邀請李明宇老師擔任協同策展人，他也是國內少有的米開斯專家。在米開斯的百年之際，台灣與國際間進行實驗電影的跨國連線。筆者想在實驗電影之外，再做一些其他各國影展無法做到之事。筆者當然明瞭米開斯除了拍攝實驗電影之外，他也寫得一手好文章。因此，出版米開斯的詩集就成了台灣EX!T 在國際上更與眾不同，也是更獨特專業的表現。
 
　　我們所挑選米開斯的詩集，和影展的選片一樣用心。我們刻意挑選米開斯沒有英文或其他外語出版的詩集，選他用立陶宛文書寫的詩。這是米開斯以他母語所書寫的詩，詩中有母語的韻味。我們也刻意以中文與立陶宛與雙語的排版方式出版。這也是赤道出版社第一次出版立陶宛語的詩，應該也是在台灣出版史上的第一本立陶宛的詩集。我們也創了一個文學紀錄。
 
　　米開斯的詩，是用文字寫成的點滴片語、詩與夢，一種純粹的感動。這本詩集邀請讀者們來分享這個書寫與感動。電影與詩，構成兩個不同的世界。米開斯的實驗電影作品眾多，每部影片的結構簡繁不一 。 米開斯的詩作，並不是以首為單位，因此，沒有詩作名稱，沒有目錄，給讀者們是頁與頁的翻讀。這是一本詩集，或許也可以視為一首詩。 詩的結構隨意自由。 然米開斯的詩與他的實驗電影是呈現了截然不同的風格。米開斯的實驗電影繁複，是朝向抽象形象的美學，米開斯的詩作則是向心的書寫。向形與向心，是使用眼睛通往秘徑的兩種不通道路。米開斯的實驗電影總是在旅行移動，總是生活在他方與世界各國藝術大師交流，用攝影機拍下日常生活的剎那。米開斯的攝影機就是世界的景框尺寸，地球的大小剛好放進他的電影，從每日相處的家人、貓咪、瑪丹娜的演唱會到911的恐攻。世界就被他放進了電影，他的日常生活就是他源源不絕的電影素材。
 
　　本出版序文是要交待米開斯詩集出版的緣分，而非導讀文。這本從遠方走來的詩，是一個深刻祝福。在此，感謝立陶宛文翻譯者白英蕊小姐，米開斯的兒子Sebastian Mekas先生各方面的協助、立陶宛文化中心的出版贊助、Tomas Ivanauskas先生、李明宇老師、黃志輝先生協助，赤道出版社與恆河出版社。一首詩的起源，也許是一個音節、一個念頭、一個畫面、一杯酒、一個鄉愁、一夜的失眠、一隻貓、一枝筆、一張空白的紙，詩或許在這些因素匯集下得以出現。筆者與這個策展與詩集的前因，它前後醞釀了近32年，從1990年的期中考到2022年的台灣，中間在世界各地看了米開斯眾多的作品，這個特展和出版才得以在台灣實現。米開斯的詩集，從遙遠的立陶宛走到台灣，這些因緣可能更特別，從立陶宛走到台灣的詩，是對世界級文化的譯介與推廣，這是一種世界級文化藝術使命，也是一種幸福，一個深遠的緣份，這無關短暫的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