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的話
知音見采,遍唱陽春
在為私情私利互相吹捧蔚然成風;為精神契合真誠激賞罕有稀缺的社會,在正文前解釋幾句並非多餘。
曹長青是誰?海外華人對他並不陌生,在台灣則是盡人皆知;說他「鳳毛麟角」,也僅限於海外華人異議群體。當然,即使在這個群體中,以文化學術成就論,他沒有等身著作或提出過獨到新說;在爭取民主決絕反共的戰場上,他也算不上衝鋒陷陣的鬥士,更無囹圄生涯當英雄的踐歷。也就是說,他只是異議群體中平凡的一員。而他的不平凡處,就是從青年時代起,四十年一以貫之地不為名利所羈,不憚名譽所毀地追求事實真相,因事實真相是厘清是非探索真理的前提,這就是他的鳳毛麟角之所在,也是我寫他的緣由。
概括說,曹長青的鳳毛麟角非但不深奧不複雜,還可說很單純,甚至單純到「幼稚」,就像他在許多文章中反復引用的「皇帝的新衣」,推讚那個挑破皇帝裸體把戲的孩子。他所做的就是摹仿那個孩子,勇於揭下大大小小「皇帝」的假面。難得的是,他二十七歲時甘當純真無邪的孩兒,年近七十歲仍一如曩昔的童心未泯。記得他在紀念王若望的一文中感慨,七十多歲的王若望最令他擊賞的就是「老頑童」個性,遇事無城府,對人不算計,那是中國人最珍貴的品行。如今他也到了這個年紀,此言可代作他的自畫像。
道破類似皇帝新裝的騙局,需要的是常識而非奧理。所以,曹長青提供給讀者最多的,就是普及常識常理。有一陣,作為一個文學愛好者,我看他的有些政論文章,不飾文采地臚列一、二、三、四……還有點不以為然。然而,當我在條分縷析合乎邏輯的一、二、三、四中看到樸素的常識,以及常識中直指肯綮,並不乏洞見的觀點時,我反而覺得有一種大道至簡的明晰精闢,對普羅大眾的讀者來說更是如此。
回顧中國百年來一朝不如一朝的可悲歷史,尤其是被中共篡權的慘痛教訓,就是中國人特別是有話語權的知識人沒把握常識,不循常理常情行事,或受制於冬烘昏聵的思維;或為所謂的理想主義;或為一己一(小)黨私利,被中共忽悠上當受騙,造成貽害中國人七十多年還不知何時終結的無窮後患。
不惟中國,整個世界尤其是西方民主國家,自蘇聯解體冷戰結束以來,在無良政客的煽誘下,愈來愈多的選民遠離常識,在內政上,加碼不合國情的福利政策,否定歐美的立國傳統和保守主義,無原則地鼓噪自由主義和多元文化;在國際上,無視民主和獨裁政體的勢不兩立,罔顧中國民眾的人權,與中共在政治上和平共處,在經濟上合作共贏,所謂共處和共贏的實質是綏靖和勾兌。結果,西方民主社會節節倒退,各種矛盾弊端積重難返,似乎需要重來一次回歸常識常理的啟蒙。
一七七六年美國人托馬斯.潘恩寫了一本小冊子《常識》,系統論證北美洲十三個英國殖民地獨立的合理性和必要性,徹底改變了當時美國保守派的態度,為美國獨立奠定了理論基礎。
斯時斯刻,話說曹長青推崇的常識常理,於陷入價值觀混亂的中國人定有啟發意義。
然而,在性情中人難覓的世風下,不免有人叵測生疑,你和曹長青是啥關係,為何要作文嘉許宣揚他?
按目下世俗的交友標準衡量,我和曹長青可以說啥關係也不是。曹長青寫了文章向他的特定讀者群發佈,我只是其中一員,看到有共鳴的點贊幾句。同時,我也把自己寫的東西發給他,遇有他認同的話題也復函簡評。至今我們緣慳一面,僅有的一次通電話,是他詢問有關肺疾的醫學問題。這就是我們交往的全部,在通俗定義上交情很淺,連朋友也算不上。
雖然我們連朋友也算不上,但彼此惺惺相惜,神交很久也很深。
三十年前,我訂閱香港政論雜誌《爭鳴》,常讀到曹長青的文章,他觀點犀利的文風引起我的注意。記得他有篇文章「張學良糊塗死了」,快人快語地指斥張學良發動西安事變,自己成千古罪人仍不思懺悔,讀來暢酣過癮。
十年前,我寫了一本人物傳記《獨一無二的反叛者-王若望》。儘管王若望被鄧小平「敕封」為「資產階級自由化的老祖宗」,是中共老革命中反叛最決絕、最徹底者,也難免有人存疑「獨一無二」的定論。然而,《自由亞洲電台》記者為介紹此書採訪曹長青,問他用「獨一無二」評價王若望是否恰如其分,他以自己與王若望的交往為據,毫不含糊地表示贊同,予我心有靈犀幸得知音感。
在網路盛行的時代,曹長青以記者的靈敏,抓住國內外發生的熱點事件,追蹤濾析,寫了大量文章。遇到有重大爭議的大是大非命題,他立場鮮明直抒胸臆,即使面對同一陣營的人,也不瞻前顧後、畏首畏尾,為此不惜得罪人。
事實上,在許多人事的爭議中,我與曹長青完全同感,也常有一吐為快的衝動,卻止於患得患失,怕一旦捲入,得花時間糾纏,更怯於與毫不相干的人引發「私怨」,因之緘口不言。己所不能,更加感佩曹長青,暗下為他的剛正不阿擊掌,為他的毫不留情叫好。
多年來,每見曹長青的時評與我的觀感不約而同,我便在心領神會中寬慰自己的隱忍不發,並不無解嘲地(自)志得意滿,「我就做曹長青在水中的倒影吧」!所以,是次作文,就是通過寫曹長青讓自己浮出水面,以期「借他人的酒杯,澆自己的塊壘」。
是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