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尼拉灣的落日

一
 
生長在南部漁村的我，從小就與海洋廣結善緣，海洋是我們一家人的最愛，儘管在艷陽下全身曬得黝黑，同學們給我暱稱「水鬼仔」，我均一笑置之。
 
上小學時，有錢人的小孩放學回家即在溫習功課或趕作業，只有我們幾個放牛班的小孩相偕嬉戲，在潔白的沙灘上，享受徜徉在蔚藍海水裡的樂趣，將一切俗世塵囂拋諸腦後且樂此不疲。
 
猶記得初學游泳時不習慣戴蛙鏡，鹹濕的海水裡經常穿透眼球由鼻孔滲出。有時爬上巨型交通船從高處往下跳，緊張剌激的味兒真是過癮。漸漸地，學會帶魚槍尋找獵物並出售賺錢，小學還沒畢業，舉凡家中的油鹽醬醋茶均由此支付。
 
爸爸年輕時隨遠洋漁船出海去，阿公都會帶著我靠一架竹筏養活我們一家八口，小學畢業那年的暑假，阿公要我開始學划槳，因為海岸線下的漁源日漸枯竭，必須依靠竹筏尋找更充裕的貨源。
 
起初站在筏上，浸滿海水的足踝還要承受起伏不定的波浪，腳底就像踩著雲朵的舞者一樣載浮載沈。有時暈船，那股胡椒拌酸醋一湧而出的味兒真令人難受。
 
偶遇瘋狗浪被捲入海水中，竹筏翻了筏上備用食物全沒了，不得已返航從頭再來。
 
在收音機尚未普及的年代裡欲知氣象只能靠早期的風向球，如有颱風警報風向球的指針會顯示在紅線上，但往往颱風到了眼前才發現，有一次祖孫倆差點同時葬身海底。
 
不知阿公哪裡學來的功夫如要釣白帶魚就要用十五磅的魚絲，如要釣鱒鮭又換另一種漁具、魚鉤、魚餌。
 
飛魚產卵季節來臨時，阿公都會準備幾件草蓆置於水面上，待飛魚衝破海面凌空飛起，像一群薄翅的科學小飛俠低空劃過東邊浮出海面的火紅朝陽。我樂見一群群身經百戰的勇士在草蓆上完成世代交替的任務。
 
中午過後我和阿公忙於撿拾草蓆上的黃金蛋，回到家中稍加醃漬直接賣給日本料理店，獲利甚豐。
 
過了飛魚季，族繁不及備載的魚獲接踵而至，我和阿公負責量產，阿嬤負責分類，媽媽負責販賣，我們就像便利超商的連鎖店一樣密不可分。
 
在理個和尚頭五塊錢吃碗乾麵十塊錢的年代裡，我每天平均就有伍佰元左右的收入，這算是蠻不錯的行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