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蘆花叢裡的密談
1‧處心積慮
咸陽,九月。
那是兩千多年前的秋獵季節。
咸陽城外,蘆花似雪,幾匹駿馬正從蘆葦小徑中奔馳而來。騎在第一匹馬上的是位悍勇的少年,他的鼻梁很高,眼睛細長。只見他一面發出豺狼似的吼叫聲,一面端起可以連發六箭的機械強弓,也就是所謂的弩機;原來,在他正前方兩百步之處,有六隻伶巧的小花鹿正在原野上悠然漫步。突然間,六隻小花鹿像中了魔似的舉腿狂奔。但,已經太遲了,風強箭快,只聽得「嗖!嗖!嗖!」的幾聲,六枝銅箭分別穿過了六隻小花鹿的胸膛。花鹿倒地,箭上沾滿了鮮血。
「陛下果然好身手!」跟在少年後邊,騎著一匹五花馬的是一位臉型消瘦、目光狡黠、眉毛疏淡、將近四十歲的中年男子,他叫李斯。看他的神情,似乎比那為首的少年還要興奮。這也難怪,因為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跟天子一道打獵。
李斯最喜歡打獵了。早年,他還在楚國上蔡縣當文書小吏的時候,就經常牽著黃狗,帶著他的次子到東門郊外去打野兔。那時候,他只養得起一隻普通的獵狗,也只能在鄉間打打野兔、山雞這些常見的獵物。
然而,現在的情景卻截然不同了,他乃是在渭水南岸的咸陽城外打獵。咸陽城外的上林獵場是秦國天子的打獵區,一般人是不能隨意進入裡邊的。場中有起伏的山岡,種滿奇花異草的園林,舉目四望,又空曠、面積又大。紫色的犀牛、赤色的斑鹿,在原野上散步;藍色的狐狸、綠色的猿猴,成群結隊在一起遊戲;白色的老虎、灰色的豹子在森林間休息,雁鳥、老鷹則遨翔於天際。身高三尺、凶猛快速的巨型獵狗多達一百隻,獵禽捕獸的網羅圍欄則有好幾千個。
李斯穿著一身宮廷製作的虎皮獵裝,背著玉雕龍紋的大弓,跟在他身旁的是護駕天子的騎衛隊。而在方圓二百里的草原上,又有數不盡的珍禽異獸。這些都是他早年所夢寐以求的東西,如今一一呈現眼前,怎不令他喜悅萬分呢?
「愛卿,你覺得寡人的箭法是不是進步得很快?」李斯正在緬懷往事時,少年卻轉過頭來問他。
「哦,臣以為陛下的箭法已經到了百步穿楊,神乎其技的境界。放眼天下,像陛下這麼好身手的,能有幾人?」李斯心頭一驚,趕緊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