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民族主義與文化霸權（增訂新版）：儒教及其典籍之解構

新版推薦序：中國民族主義的舊與新 陳弱水
新版自序：中國民族主義的古今談 莊萬壽
推薦序：中國封建文化的照妖鏡 彭明敏
自序：中國民族主義的台灣觀察 莊萬壽

第一篇 中國民族主義的結構與解構
第一章 中國民族主義探原—中國漢字古籍聖、凶與華夷的書寫之解構
第二章 「夷夏之防」與民族主義
第三章 「兩岸同屬中華民族」嗎？

第二篇 中國集權與霸權的理論及其批判
第一章 中國古代的空間知識霸權與天地一統觀
第二章 「中國」及其霸權主義的形成
第三章 「大一統」與中央集權的奠定—春秋公羊「大一統」與西漢政治思想

第三篇 文化霸權之批判
第一章 明帝國對江南原住民族的征伐
第二章 文化霸權的典型—明思想家王陽明的同化與屠殺哲學
第三章 中國領土的古代民族都是「中國人」嗎？ —文學史中的異民族
第四章 清代台灣平埔族是如何消失的？—平埔族兒童儒化
第五章 當今被操縱的台灣宿命文化與民間信仰

第四篇 儒教文化的批判
第一章 統治結構中的權力、知識、道德之批判—莊子批孔之盜論
第二章 孔子父子互隱、隱惡揚善之思想與實錄史學的矛盾—劉知幾對孔子思想的批判
第三章 儒教經典庇護下：帝王統治者多妻制的批判
第四章 聲援中國的六四民主運動
第五章 當代中國霸權與民主的文化辯證
第六章 儒家思想有助於台灣經濟嗎？
第七章 我對《中國文化基本教材》的基本看法
第八章 「獨立」的漢語釋義

第五篇 結語
台灣文化的立與中國文化的破

附錄

補編
多元民族與先秦諸子


 

新版自序

中國民族主義的古今談

　　民族主義(nationalism)一詞來自西方近代名詞，而四個漢字 和「民族」兩字一樣，係19世紀末由日本譯名而傳到中國。西方 學界多認為民族主義起於拿破崙攻佔歐洲，引起日耳曼、義大利 等民族自我覺醒而出現的，然後再有民族國家的誕生。也就是民 族主義一詞，現代追述到二百多年前起，是由被統治的中、西歐 各民族自發的多元化民族主義，所以民族主義的主旨，是追求獨 立自主，然後生存、壯大。

　　如此，西方民族主義，就與中國民族主義迥然不同，「中國 民族主義」是上古華夏民族最初在自稱天下中心的「中國」(黃 河中下游地)而發展下去的「民族論」，是「中國」歷代王朝攘 除對立的四方異族「夷狄」的產物。積累二千餘年至今，共產中 國，繼承這些古代民族思想，變本加厲的成為鞏固和擴張獨裁政 權的守護神。

　　本書原版，是匯集多年多類的學術論文集，分中國民族主 義、集權理論、文化霸權三部。主要是要破解台灣中國國民黨與 中國共產黨所宣揚、灌輸的悠久而偉大的中國民族主義理論與文化教條。這些理論原型結構，多建立於古代。習近平〈中華民族 偉大復興的中國夢〉：「中華民族有五千多年文明史，創造和傳 承下來的優秀文化傳統。」要復興的標的，正是自古以來具有極 權性侵略性的文化傳統。

　　我們那必須先從中國古代史料去尋找和剖解這些傳統的根 源，以瓦解中國民族主義的神話教條，和被洗腦的台灣人、中國 人的愚昧信仰，這是本書所以書寫古代中國的用意。

　　今再版的機會，先談論文集的古代「中國民族主義」，然後 再加當代的部分於下：

　　上、古代中國民族主義

　　第一是中國華夏民族的種族主義。

　　「中國」不是國名，是指天下中央有文明所在地，最初信史 的華夏(漢朝後又稱「漢」)民族有周王朝及其分封「諸夏」國 家，經秦、漢至明、清歷代中央集權的不同名王朝，不論是否外 夷入主，都自稱「中國」，「中國者，聰明睿智之所居也」(戰 國策、趙二〉佔領統治中國，為就有為天下之主的正統性。「蒞 中國而撫四夷」(孟子、梁惠王)，中國視「四夷」或「夷狄」 「蠻夷」如野獸，當然也受四夷入侵的威脅，遠古已型塑華夏中 國諸部族的領 為聖人，四夷領袖為凶人、壞人，就要被殺，被 流放。

　　「中國」各王朝多不斷擴張，武力佔領，以儒教漢字同化，清洗種族，渲染「中國」的榮耀，「蠻夷」卑賤。東漢官方的講 王權綱常的《白虎通義、號篇》「天子至尊，備有天下之號，兼 萬國(四方夷狄之國)矣。」。種族主義，非因血緣，而是不斷膨 脹的漢字儒教信仰圈的人，所積累的，認同「中國」，為天下中 央，不為邊陲「夷狄」「蠻夷」。上古的華夏人到後來二千年的 所謂漢人，事實是不斷融入許多漢化不同民族的「夷狄」，成為 「中國」。「中國」皇帝以為永遠是天下之王，「中國」之人永 遠是有禮教文明人，夷狄都永遠是沒教養的如野獸一般。

　　第二、天朝「大一統」擴張主義。

　　按周王朝分封黃河流域的諸侯國，類似邦聯制，和其他地區 的眾多政權，其實都是獨立的國家。到戰國時代遂有天下「定於 一」(《孟子．梁惠王》)的思想。

　　秦始皇滅列國，中央集權，「法令由一統」，漢初春秋公羊 「大一統」興起，武帝侵略四方。下詔：「所使總方略，一統 類，廣教化，美風俗」。其後王吉說：「大一統者，六合同風， 九州共貫」(以上皆出《史記》本傳)。中國更是要向外播張，一 統天下，不可能有分權分封制的出現。雖然「溥天之下，莫非王 土」(詩、豳風)，但天子對四方異族異國有武力鞭長不及之處， 也有可及又有不可及處，那就列為藩屬(國)，向中國皇帝的稱臣 朝貢，接受 封，中國為天朝宗主。這稱為「華夷秩序」，四海 賓服，萬邦來朝美名的朝貢體系，這種榮耀光彩，何嘗不是近代 中國獨裁者的「中國夢」？

　　第三、「黃帝(炎黃)子孫」神話的國族主義。

　　黃帝、炎帝是新石器時代傳說的華夏及南蠻部族的兩個領 袖。漢字名來自戰國陰陽家建構的五行方位神中的兩個：中央土 德黃帝及南方火德炎帝。司馬遷史記虛擬一個五帝、三代(夏商 周)皆「黃帝」一人之子孫的二千年「黃帝大帝國」神話，是民 族學是笑話。是把遠古各族信仰的皇天的「皇」與「黃」相混之 故。歷代帝王「郊祀五帝」(五畤)包括炎(或神農)黃(或軒轅)…五 方位之神、但這是不重要的祭祀，黃帝也毫無始祖意義，最高貴 的是祭太一天神，祭天。隋唐以後，炎黃消退，宋明理學及後所 謂「道統」 沒有黃帝存在，遑論炎帝。到清末革命家倡驅逐韃 虜，才有「黃帝子孫」「中華民族始祖」的出現，其後又有「炎 黃子孫」，「五族共和」以擴大國族的底層，而終以「中華民 族」定名，難脫大漢族主義色衫。是過去國民黨據台呼叫的口 號，今日中國對台統戰不絕的順口溜！這些名稱都是虛無的政治 圖騰，用來引誘人民向心認同的國族主義，和壓制收編其他民族 大漢沙文主義。

　　第四、漢字儒教的漢化主義。

　　「中國民族主義」的動力，是漢字儒教文化。漢藏語系的漢 語族，說孤立語，詞形少有變化，三千年的演進的漢字(後起 詞)，是語素文字，表意又表音，形、音、義兼備。不是徒表音 的拼音文字，適合於孤立語。然上古漢語族，有許多語言不同民 族，還有長江下游的壯(獞)侗語系的百越族…，各地語言不同，卻同用古漢字，如先秦非華夏的銅器銘文，衹是字形略不同，說 明漢字傳播的力量。尤其儒家興起，而後又為一尊的儒教，利用 漢字包涵的意識形態，可以穿透不同的時空和語言。忠孝的君父 封建思想，散播中國王朝所侵佔的地區。漢字的文獻中民族主義 思想，是屬於王朝統治者的。歷史上中國境外，有不少異民族王 朝有自己的文字如西夏、契丹…，多早被剷除殆盡，那個時空， 他有否民族主義思想嗎？有待補白的是今日的「內」蒙古、「新 疆」(東土耳其斯坦。維吾爾等)「西藏」(圖博)。

　　至於歐洲沒有以雅典、羅馬等為中心的大一統的思想，只有 中世紀一度有基督教統一的觀念。被認為上流社會共同通行的語 文，是拉丁語、拉丁文，隨羅馬帝國和基督教傳播到歐洲，成為 貴族、教士使用的語文，事實各地語言不同，並早有拉丁字母拼 成的不同民族的文字，文藝復興，約十五世活字印刷術普及，各 地方言由拉丁字母拼音文學作品，流傳於相同的語區，而異語民 族看不懂。中國不同語言的，沒自己的拼音文字，要讀書就都看 漢字的儒家書籍，同時又受科舉做官引誘，思想全被同化。而歐 洲各語族很容易發展自己的容易學的拼音文字，而產生我族主體 性的文化與思想，因此多元的歐洲才有現代民族主義的產生。

　　以上四個屬於中國民族主義的主義，一直延續到近、當代中 國，成為中國民主化的最大障礙。

　　今日共產大中國統治集團，利用中國民族主義，作為對內鞏固民心、政權，對外粉飾、擴張的政治工具，與西方爭取民族獨 立自決的正面民族主義(亦有負面)南轅北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