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

　　全書採用筆記形式，小說取名我們是一個隱喻：在未來世界裡，人們沒有名字，只有編碼，生活在透明的玻璃屋裡，穿著統一的服裝，邁著同樣的步伐，高度統一的我們，看起來都很幸福，但是極權也不能撲滅人性的光輝，對自由的追求從未停止過，一種名為心靈的疾病正在蔓延……

記事一
 
提要：公告。
 
最英明的線。
 
史詩。
 
現在，我僅將登載在今天《國家報》上的公告逐字抄錄如下：
 
一百二十天後，「一統號」太空船即將竣工。偉大的歷史時刻即將到來―—第一艘「一統號」飛船即將騰空飛入太空。一年前，你們英雄的祖先征服了全球，建立了大一統王國。現在，你們面臨更光榮的任務：你們的玻璃電動飛船，將噴射著火焰，奔向宇宙。它將對宇宙的無窮方程式求得積分，大一統。你們面臨的任務是將其他星球上的未知的生物置於理性的良性束縛之下―—他們可能至今仍生活在自由的蠻荒時代。如果他們無法理解我們帶給他們的數學計算般精確的幸福，我們有責任強制他們成為幸福者。但是在使用武力之前，我們先使用文字語言。
 
在此，僅以造福主的名義向大一統王國全體號民公告如下：凡有能力者，均有義務撰寫專題論文、史詩、宣言、頌歌和其他形式的創作，對美好和偉大的大一統王國進行論述和歌頌。
 
這些作品，將由一統號首批載入宇宙空間。
 
大一統王國萬歲，號碼群眾萬歲，造福主萬歲！
 
當我寫這篇記事時，激動得兩頰發燙。的確，我們應對浩瀚的宇宙方程求得積分，一統。是的，我們應該將不文明的曲線，按正切漸近線，按直線糾正過來，因為大一統王國的線是直線。而最英明的線就是偉大而完美、準確而英明的直線。
 
我是號D-503的號民，是一統號的設計師。我只是大一統王國的一個數學家。我的這支寫慣了數字的禿筆，創作不出悅耳而富於音韻的樂章。我只能將我的所見所聞實錄下來，將我的看法，確切些說，將我們的看法想法記錄下來(的確是我們。好吧，就讓我這部記事錄也以《我們》來命名吧)。但是它不過是我們的生活，大一統王國數字般完美的生活所派生的一個導數。既然如此，它自然就是一部史詩，不以我的意志為轉移。它必將是一部史詩。對此我堅信不移。
 
在寫這篇記事時，我興奮得兩頰飛紅。也許，這就像一個女人初次聽到肚子裡尚未睜眼的小生命的搏動。這是我，同時又不是我。我將以我的精力、我的心血月復一月地滋養它，孕育它。然後，忍痛地把它從軀體上撕裂下來，敬獻給大一統王國。
 
但我已準備這樣去做，就像所有的號民(或者說，幾乎所有的號民)一樣。我已經準備就緒了。
 
注：
 
①    Интеграл，原義為「積分」，轉義為「一統」、「整體」，故可譯為「積分號」太空船或「一統號」太空船，表示對星球進行一統化、整體化的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