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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兩個人

一天兩個人

  • 作者:鍾文音
  • 出版日期:2012/08/10
內容連載 頁數 1/2
一天兩個人

陳瑜剛下午兩點多就來到了西西里。

沒有找到阿戚,就自己找了個二樓靠窗的位置,點了一份甜布丁和咖啡,自個兒掛只隨身聽,聽將搖擺著。天花板上的搖頭電風扇,把光源弄得旋轉起來,看久會眼花撩亂。

西西里最有名的黑手黨特製咖啡,香味蓋過他桌邊一大把的野薑花。他特地用雙手雙腳去山谷邊摘來送給阿戚的。

早些年,陳瑜剛,剛從高中畢業,由於一種對「生活的執著」(摘自他於畢業那天所寫的日記),所以毅然畢業放棄參加大學聯考。他運用的方法很簡單,就是不看書,自然就考不上。考不上大學,他的父母很煩惱,一直催促他去補習。

他也沒說什麼,拿了錢,竟然在外頭租了一層房子,搞起小樂團來。

每天早出晚歸,一副用功的模樣瞞過了老爸。阿戚就是樂團的主唱。作詞作曲都行,就是不會做人。所以小樂團一天到晚在換團員,再加上四周鄰居一直不斷地抗議。(一方面由於太吵,另一方面當地街坊領袖陳太太的女兒陳五妹竟以『無可救藥的耽溺』為藉口,瘋狂愛上阿戚。)

這幾件事,搞得陳瑜剛簡直在「瀕於崩潰的邊緣」存活。所以等不及一家叫麻鍋的唱片公司所允諾的,必然為他們出唱片,便放棄了這個年少青春夢,解散小樂團的事業。前後歷時總共五十九天。

「五十九天,你不會明白這份意義的。」結束當天,他曾對阿戚說。「你不明白,你永遠不會明白。」

「我連你說的任何一個字,都不願去明白,又怎會去明白那個五十九天。」阿戚用他長滿了老繭,比一般的手指多長出一個指節的食指指著陳瑜剛說。

陳瑜剛哭喪著臉,半晌對著依在阿戚的肩上,正對著阿戚的酷,投以無比欣羨眼光的陳五妹說:「難道五十九天,對妳也沒有任何意義嗎?」陳五妹沒有看他,只是搖頭。她身上穿著白T恤,胸前印著「一無所有」,是去聽演唱買的,穿在她的平胸前,倒真成了一無所有。

「妳認識他,不也是五十九天了嗎?」陳瑜剛大吼,五妹愕然好一陣。對她而言,沒有值得花力氣去想的事。

之後,阿戚自以為甩掉了陳五妹的糾纏,同時對陳瑜剛保持了五十九天見一次面的距離。
今天,又是五十九天,他來這裡等著阿戚。這是多少年頭過去的五十九天呢,陳瑜剛用沒拌咖啡的手,扳著手指頭算著,糊裡糊塗地又是搖頭,又是點頭。這幾年,陳瑜剛不再為當年日記所寫的對「生命的執著」,從俗地考上一家末流的大學。而阿戚,還是在玩自己,做音樂,日日甩著長髮蹬著足靴,敲得地磚匡匡響。近來因為流行找非職業演員來演戲,說是這樣才生活化。於是阿戚被看上了,去演一個很像他自己的角色。製片認為阿戚還不夠像他要的角色,把阿戚抓去鑽了排耳洞,左右各九個。九九,那一陣子大夥常叫阿戚為狗子,或朝他汪汪兩聲。

演戲過程阿戚出了幾次紕漏,吸安吸過頭,誤了通告時間。有一次還因為在計程車上盹著了。任司機搖喚不醒,便把他口袋錢摸光,丟到半途。他就在路旁小巷沉睡,待醒來已傍晚,想清楚事情地點,也沒錢坐車,在地上逡尋到一塊錢,打去通知拍戲現場,製片氣得想找人扁他,警告他如果再嗑藥誤戲要換人。害那過度縱慾,臉坑坑疤疤的製片,青筋直爆,氣得推落架上的玻璃框,一隻鑲有得獎字眼的鸚鵡頓跌在地上,很難看地倒插著,屁眼正對著阿戚。「找你們演戲,對外說好聽是培植,其實是因為你便宜,懂不懂?不乖,戲就喀嚓剪掉,連名字都別想見海報看板,想得鸚鵡獎,還早哩。」阿戚氣得當場想落跑,可是身分證已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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