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翻譯文學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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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真情從頭說(毛鴨)
(一)飛越瘋人院

1. 給我一個溫暖的家
一陣扭打聲把三歲的我從睡夢中驚醒。睜眼一看,就在我的身邊,父親用雙手掐住母親的脖子,母親已經憋得滿臉通紅。我驚恐萬狀,嚇得放聲大哭。這是我深愛著的兩個人呀!怎麼打起來了呢?年幼的我除了哭不知該怎麼辦,和我們同居一室的奶奶大聲叫著勸兩個人住手。

終於休戰了,母親氣哼哼地穿好衣服,下床走出房間,臨走前拋給奶奶一句話:「你養的好兒子,這樣欺負我。」奶奶一句話也沒說,從抽屜裡拿出一瓶紅藥水給父親擦傷,淚珠從她臉上滑過,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那應該是委屈的眼淚吧!哪個母親養大了孩子是為了讓他欺負自己的家人呢?

奶奶可能還有另外一些情緒吧!比如看到兒子被打傷後的心疼,比如無法阻止事態惡化的無助感,比如在兒子身上看到自己丈夫身影的氣惱感……只不過在毛鴨的眼睛中,她只能看到替母親委屈這一點。

七年後的一天早上。吃飯時,父親湊到母親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母親頓時淚光盈盈,非常傷心的樣子,可是父親的臉上居然掠過了一絲微笑,這笑讓我感覺脊背陣陣發冷。十歲的我意識到肯定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而且母親無力應對。沒過幾天,母親告訴我,父親愛上了另一個女人,要跟自己離婚。母親的原話是:「妳爸不要我們了。」於是,對那個奪走父親的女人,我恨之入骨。

晚上,父親以為我睡著了,便開始對母親進行離婚總動員,那真稱得上是威逼利誘,內容無非是如果母親同意離婚有什麼好處,如果母親不同意離婚則如何如何,所用的語言污穢得讓我無法下筆。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我發燒了,父母讓我躺在大屋的床上,兩個人到隔壁哥哥的小房間繼續離婚大戰。恍惚之間我聽到隔壁的房間裡傳來了廝打的聲音,心裡很著急,一來怕媽媽不是對手會吃虧,二來哥哥已經臨近高考,他們這樣在哥哥寫作業的桌旁鬧實在不應該。我掙扎著爬起來,來到哥哥的房門前,沒想到房門被反鎖住了,大概是父母不想讓鄰居聽到他們在鬧離婚,在八十年代初離婚還不多見。媽媽在慘叫,我拼命地砸門,準備拼盡全力保護媽媽,因為爸爸已經不要我們了,我不能再失去媽媽。

終於哥哥開了門,17 歲的哥哥站在一邊看著廝打中的父母,毫無介入之意。我哭著衝了上去,夾在父母中間大聲央求父親不要再打母親,他倆激戰猶酣根本不買我的帳,推搡之間我已被撞出鼻血。樓上的鄰居也聽到動靜來我家勸說,他們指著滿臉是血的我說:「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們平靜下來好好地談,不要再打了。」
父親住了手,把我抱到床上用紙替我擦掉血跡,面對鄰居一言不發。母親激動地對鄰居訴說父親如何如何地沒良心和忘恩負義。勸架的鄰居走後,母親在屋子裡踱來踱去,嘴裡反反覆覆地重複著父親年輕時稱呼母親的暱稱,人已經有些神經兮兮了。我感覺這婚如果真離了,母親也就沒命了。

被遺棄感和憤恨就這樣被種植進毛鴨的心田。不單純是母親的知覺,父親的行為也在驗證著這些說法的正確性。
哥哥的反應為什麼會和毛鴨完全不同?個性和年齡使然。另外,他採取了隔絕和麻木的策略,也是一種自我保護。

不久後母親回了外婆家,一去就是半年。那時家裡沒裝電話,我想媽媽想得厲害,在寫完作業後會自己跑到離家不遠的公車站等媽媽。因為不知道母親哪天會回來,所以只好天天去等她。看到戴著眼鏡、梳著短髮的中年女子,我就會歡天喜地地飛奔過去,走近才發現那只是一個從遠處看很像母親的人,我知道我想媽媽想得有點發癡了。母親不在的這半年裡,我學會了使用煤氣爐,中午回家能自己熱飯吃,晚上回家能自覺地完成作業,而且期末的考試成績並未受到離婚事件的影響,依然優良。

但我很盼望母親早點回家,因為沒有母親的家真的不像一個家:爸爸成天陰沉著臉不跟我和哥哥說話,不順心時會打罵我們;而對父母的事,哥哥也不願跟我做任何交流。想媽媽的時候我會給媽媽寫信,父親很關心信的內容,當他得知我在信中告訴母親自她走後我們常常吃冷饅頭時勃然大怒,生怕外婆一家人得知他疏於照顧我和哥哥的事實。

母親看了我的信很心疼,寫信來要父親在我放寒假後把我送上開往外婆家的火車,想和我一起過年,但被父親拒絕了。他對我說:「如果妳去了外婆家,他們會對妳說很多我的壞話,妳聽信了這些話會讓我很被動。」我說我只是想去看媽媽,其他的事我不關心,結果父親把我打了一頓,要我再也別提去外婆家的事。對這個法西斯式的父親,兒時的我內心充滿了怨恨,自從他跟母親提出離婚之後,那曾經高大的男子漢形象在我心目中就蕩然無存。沒有了尊敬,父親對我的管教不但發揮不到任何作用,反而使我變得更加叛逆。

孩子成為父母冷戰的工具,被拉扯著,且無力保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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