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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年二十歲,而且我討厭我自己。我討厭我的頭髮、長相、鼓鼓的肚子,討厭我的聲音聽起來優柔寡斷、討厭我寫的詩沒一首是開心的,討厭爸媽跟我講話的時候音調比跟我妹講話高,好像我是一個變態公務員,地下室綁著一個人質,如果再逼我,我就會下去把他腦袋轟掉一樣。
我用激進的自我認同來掩蓋心中的憤怒,把頭髮染成螢光黃色,剪成八○年代未成年媽媽最愛的鯔魚髮型(不是現在流行的那種)。我用螢光色緊身布料把自己包得怪裡怪氣,我之前還穿香蕉圖案的短版上衣和粉紅色綁腿褲跟媽媽去梵蒂岡,結果在那邊跟她大吵一架,虔誠的遊客每個都看傻了,紛紛轉身離開。
現在住的宿舍以前是低收入戶的老住宅,我不願去想這些舊房客現在住哪。我朋友搬到紐約,體驗「農場到餐桌」的料理方式和女同志文化,所以一樓的一房一廳只剩我一個人。一開始我還蠻開心的,直到有天有個女橄欖球員把我的紗門從絞鍊上扯下來,闖入宿舍,狠狠地揍了她的風流女友一頓。
我買了錄影帶播放機,兩隻針織棒,每晚幾乎都坐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織圍巾給喜歡的男生,這個男生後來因為精神病而休學。我拍了兩支短片,我爸看完告訴我:「很有趣,但沒重點」。我想寫作卻意興闌珊,於是著手譯詩,原文都是些我壓根不會說的語言,想從這種超現實主義的做法中得到一點啟發,也藉此避免自己不要想些有的沒的,整天繞著一堆不請自來的思緒打轉,像是我好蠢。
我二十九歲的時候大概就要住進精神病院了,這輩子肯定也是一事無成。參加派對的時候應該也沒人認得出我。人前我是個超級嗨咖,一身勁裝,穿著二手店買的長裙,還貼指甲貼紙。每晚我吞下350毫克的藥,對抗睡魔。我用力跳、使勁笑,因為笑話是我自己說的。偶爾我會討論自己的陰道,好像陰道跟車子還是抽屜櫃沒兩樣似的。去年我得了單核白血球細胞增多症,到現在都沒治癒,所以時不時我脖子裡的腺體就會脹得跟高爾夫球一樣大,鼓起一大塊,就像科學怪人頭上的螺帽那樣,沒栓好就會失控。
我有一群善良的女生朋友,但她們的興趣總讓我提不起勁(烘焙、押花、社區服務)。我有點罪惡感,好像無法跟她們相處就代表是壞孩子。我陪個笑、點個頭,然後就找藉口先閃。我心裡一直覺得自己還沒遇到真正的好友,大學以外的朋友。她們應該有點不正常,理想跟幹過的壞事一樣多,頭髮整理得跟凡爾賽的景觀灌木一樣高,而且當我在敘述一個跟爸爸有關的春夢時,她們不會說:「我不想聽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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