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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萍在信裡面也跟我聊到她的絕望和孤獨,我記得,當時我常以她女兒和生命的意義來回信鼓勵她,提醒她們母女何其幸運,能有更多的時間一起生活。手術過了五年之後,我又寫了更多鼓勵的話,因為她不僅沒有死,甚至完全擺脫了癌症的陰影,而我也對自己的這五年來的「治療」沾沾自喜。沒想到一年後,她的信就中斷了,因為她自殺了。

從她之後,我有些病人陸續過世;她是第一位離開人世間的,這位最高貴的佛陀是我的老師之一。她教我,生命的輕重和長短,與生命本身的充實比起來,根本無足輕重。如果一個罹患癌症的人,擁有的只是抑鬱、絕望、孤寂的人生的話,那五年的存活率對他而言又代表了什麼?「如果是馬的話,我們早就結束牠的生命了,不是嗎?」

我無法肯定人生的充實或長短孰重孰輕,但醫學界所謂的「五年存活率」,並未包含「術後人生」的研究。一個空虛的人生有什麼意義呢?這些雖然是困難的問題,但答案其實沒有那麼困難。然而,我很清楚的是,生死的選擇權應該掌握在病人的手中。

你們當病人的,應該像能公正判斷的醫師那樣,對自己的病情瞭若指掌,並參與重要決定的過程。如果今天有兩種選擇擺在我的面前,一是接受類似截肢或器官摘除的手術,一是接受死亡的命運,那我絕不會把選擇權讓給你。我需要花些時間仔細思考這手術對我剩餘的生命造成什麼影響,對我來說,生命並不只是活著。

回想起來,我真希望當時能清楚地讓羅萍了解,什麼是器官摘除術以及手術的意義,我指的並不是技術層面,因為技術層面非常單純。

但事實上,並沒有所謂單純的手術,只有單純的外科醫師。當身體被入侵的時候,整個身體都會哀哭,人的完整性,包括身體或情感的完整性,都受到侵害。至於手術、放射治療和化學治療,這些的社會心理影響層面都相當龐大,所幸現在醫學院已經開始將這道理納入學校課程。

但羅萍生得太早了,我從未讓她拒絕接受手術的機會,也沒有跟她說如果不動手術的話,大約一年之後癌細胞可能會破壞腎臟,若沒有手術的話,也許會因腎衰竭而沒有痛苦地死去——死亡的過程將會緩慢而安詳。我從未告訴她,她也可以保有完整無缺的身體,離開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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