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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埔站的小房間〉
高中休學後,我去了幾個城市,借住於親友家。至今非常感謝他們,對我的學業挫敗不做過問,安我一房,讓我可以睡覺。
尤其是新埔站的阿姨。阿姨提供的房間,對一個青少年來說,夠大了。桌子可以放台手提音響,堆一些書刊,放上一台在當時仍稱得上奢侈品的筆記型電腦(是跟人借來的)。白天,在外頭晃蕩的時間多,往往逛到不得不搭上末班藍線捷運,深夜了,才回到這房裡。
房間在七樓,每天,我幾乎都背著一大背包,上上下下。白天下樓時,有城市冒險的雀躍,回住處時則慢慢的走,想著等等上樓要寫的題目,或者今日的見聞。在初期,我是那樣在台北寫作的。筆記型電腦很重,不常背出門,外頭抄寫胡亂的筆記,返住處再行整理。
早上出門,時常前往中山站「米朗琪」,該店當時仍相當單純,跟日後甜品店是兩個世界。店長每日駐吧台,替客人沖煮咖啡,瀰漫濃厚日式咖啡館的氣質。許多看起來有閒情而上了年紀的人們,圍著長長的吧台閱讀報紙或輕聲交談。
一杯咖啡,我喝很久,主要喜歡那樣與人分享城市早晨,卻又不匆忙的感受。荷包行有餘力時,偶爾吃點東西,續杯咖啡。別人讀報我讀書本,一早上讀個兩三本,近乎囫圇吞棗的節奏。
店裡放的往往是不干擾的音樂,老爵士音樂或者古典樂皆有。有時我也自己拿出隨聲聽,用我的背景音樂,調和著與我又近又遠的世界。幾張CD,隨身聽跟電池,這又可以再解釋我背包的重量了。至今我仍記得,穿進中山站附近的光線,我耳中的英國搖滾,吧台裡外,熟客與老闆的交談畫面,和那些仍相當具份量的報紙。
出了店門,熱天買一瓶冰水,冷天買一罐熱飲,在中山站旁的長凳上坐上好一陣子。多數時抽菸發呆,有時繼續剛剛的閱讀。望著行人來去,或者只是幾隻自在玩耍的麻雀。
對青少年來說,最奢侈的是悠哉。過了好幾年,我毛毛躁躁的在曾有憧憬如今不耐的城市街路,想起,啊,其實悠哉始終是最為奢侈的事情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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