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女神說話
 
還讓爸媽牽著去遊樂園玩的時候，總會看到路旁透明玻璃櫃子裡有一尊仙女，寬袍大袖，衣帶飄飄，雙手謹慎地捧著銀盤，見人投錢，就轉過身向天庭閶闔要一支籤，再轉過來就把銀盤一傾，咕咚一聲，滾出籤來。印象中，沒有壞籤。
 
長大以後就不曾再留意這些商業遊戲，到現在也不知道還可以去哪裡找？反倒認識了許多新朋友：報上的每週星座運勢、泡沫紅茶店桌上的棗泥色占卜機、國外唐人街的幸運餅乾、法國在聖誕節才有的Les Papillotes de Noel糖……籤紙有的時候會告訴你該做什麼，有的時候寫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表示幸運之神不願理睬你。
 
是好是壞才不管，我就是對這些詩句交織的神秘天機著迷，或者反過來說，被神秘天機交織的詩句吸引，「只恐、何妨、若得」這些模稜的語氣，神明是不是也在擔心天機不可洩漏呢？「蘭桂珠玉、山海雲月」，恐怕也是某一種象徵與暗示吧？此外，那些籤詩故事，或如「桃園三結義」耳熟能詳，或如「郭華醉酒誤佳期」前所未聞，這些故事背後在說什麼呀？小時候猜猜字面意思，也就過去了，從前，總覺得自己就是活在這樣的時空中，天長地久永不盡，今天拋下了改天再拾起來，有什麼希罕。
 
直到──更準確的說，應該是不知道──某一天，站在講台上的我驚覺高中生居然不知道戲曲故事，也沒聽說過梁山伯祝英台，他們甚至告訴我第一次聽到「一鼓作氣」這個成語。我才惋惜，我們與神話共存的時代已經遠離，我們不會打開手機就看見《白蛇傳》連續劇，也沒有「孫臏鬥龐涓」的布袋戲可以追，或許有一天，孫悟空去往西天就不再回來，以後的人也不清楚諸葛亮的風兒哪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