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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屋》創作筆記
文/陳琬尹
家庭電影的迷人特質,或許是因為它總是業餘的,美化的,潤飾的。還有那個持著攝影機的人,因為最接近攝影機麥克風,而留下語氣最親密的種種對白。家庭電影除了令人感到念舊,很大一部分也包括一種「此曾在」的傷感,不管現實中是否人事已非。十多年前,我使用第一台數位相機拍的家庭電影是開棺撿骨曾祖父古墳的過程,期間除了家中晚輩穿插其中的調皮鬼臉,大部分的時間因為撿骨儀式不宜過於輕浮,拼接起來的內容看起來像是一部奇怪的文史紀錄短片。我忘了這件事很長時間,直到我們開始討論要用數位掃描建築空間的材料製作一部家庭電影。
撿骨的經過並不如字面意義上的恐怖,剷除土封堆之後,依稀可見棺木與壽衣,骨骸則需要有技巧地翻找、取出,漸漸地在一旁拼湊出一具完整的人形。當時相伴入土的紀念物,除了因潮濕銹化,大都保留了下來。
而使用掃描技術建構出來、充滿私人回憶的家屋結構,在尚未進行照片比對與表層修模前,是一個灰色質地的異空間,缺乏可以辨識的表層,只剩殘破不完全的架構。穿戴VR顯示器的人,沉浸於擴增實境的數位場景中,雖然作為視野的主體,但是他的身體在空間中是缺席的。穿梭於不完整的家屋空間,彷彿是一場記憶撿骨:未經土堆埋葬、歲月刷洗的數位場景裡,尚未封存的家庭成員與物件,成為對於逝去的追求,以及無法言說的、愛與恨的殘留。
《動物園假說》創作筆記
文/陳琬尹
我曾經在台中一位已故將軍的紀念故居裡,第一次看見「象腿椅」,四隻象腿被剖切、定型、釘上坐墊與木質裝飾,成為可用的家具。這隻大象曾是這位將軍南洋征戰時的動物部隊成員。牠死後,被保留下四肢製成椅腳,作為一種情感紀念。這些動物殘骸從單純的標本轉化為私人物件,是軍事歷史與死亡崇拜共存的遺物。如今,生物科技已能複製死去的寵物,甚至模擬牠們的性格;相較之下,這些手工標本更像是死亡與複製品之間最原始的矛盾。它們既沒有內裡,也不具象徵,只剩下結構:一個被保存的部位,一個失語的紀念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