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多情自古空餘恨
時值正月,舊年的積雪還未來得及融化,北風乍緊,一場鵝毛大雪又從天而降,天寒地凍,炭火燒得暖融融的茶樓便成了爺們消遣的好去處。
天街上最出名的玉壺春茶樓裡頭,樓上樓下座無虛席,跑堂的提著熱氣騰騰的銅壺跑上跑下,踩得木樓梯咚咚作響。
爺們聽書吃茶玩關撲,天南海北扯嘴皮子,小販托著瓜子蜜餞穿梭其中,賣唱的瞎子一把胡琴拉了一晌午也未停歇過,好一個太平盛世。
靠窗的一桌人氣尤旺,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只為聽人稱「京畿百曉生」的李衙內說一些仕宦祕聞。
李衙內說了半晌話不覺有些口乾舌燥,一口氣吃盡一盞茶,抹了抹嘴邊的茶漬,忽然壓低了聲音,「便是那相府——我也知曉一二。」
此話一出頓時鴉雀無聲,眾人面面相覷。
他有點兒背景,加上以往說的皆是些芝麻綠豆的小官吏,自是無人來找麻煩,可像相府這樣的權貴……這李衙內莫不是飄了!
不過探祕是人的本性,相府這樣的高門,平頭百姓連靠近的資格都沒有,只能遙遙望一眼那堂闊宇深的府第,偶爾窺得高牆上露出的樓宇一角,既然他說的人都不怕,他們這些聽的人又怕什麼?
「您吃些長生果。」
旁邊有人殷勤的奉上一碟剝好的花生,李衙內滿意的吃了幾顆,收起板凳上翹起的腿,扯了扯衣襬,壓低了聲音說:「那位被貶謫了都知道吧。」
眾人默默點頭,這是時下最轟動的一樁事,大厲朝最年輕的宰相在位僅一百零八天就被貶了。
且說這最年輕的宰相顧珩,年二十五,生於仕宦家族,世襲列侯,業經三世,父親乃京畿府尹。十七中進士,初為太子洗馬,越三年升作太子詹事,及先皇駕崩,太子登基,擢升為參知政事,政績斐然,得天子寵信,三個月前官拜宰相,主持新政。
然而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僅僅一百零八天,顧珩就被貶為了檀州知州。
這是年前的事情,整個京畿府都知曉,想來這位顧大人此刻正在檀州赴任的途中,一朝從天上掉到地上,也是人間慘事。
至於被貶謫的原因,百姓無從知曉也不敢妄議,這一點李衙內倒也不糊塗,閉口不談,專撿些無關朝政人又愛聽的事來說。
「要說這顧大人也是禍不單行,前不久夫人還過世了。」
一旁有人嗑著瓜子搭話,「怎地沒見相府出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