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主義語境下的契訶夫研究

序
引言 理解契訶夫
第一章 契訶夫與現代主義
第一節 現代主義小說的思想藝術特征
第二節 契訶夫小說的現代主義因素
第二章 契訶夫小說的荒誕意識
第一節 荒誕意識產生的歷史背景
第二節 荒誕意識的主要表征
第三節 荒誕世界中的非英雄形象
第三章 契訶夫小說的客觀化敘事
第一節 “無傾向性”原則
第二節 “作者退出文本”
第三節 客觀化背後的作者傾向
第四章 契訶夫小說的淡化情節
第一節 契訶夫小說的無情節性
第二節 契訶夫小說的音樂性
第五章 契訶夫小說的印象主義色彩
第一節 印象主義的特征
第二節 契訶夫小說的印象主義特征
第六章 契訶夫小說的象征
第一節 傳統象征與現代象征
第二節 契訶夫小說的象征解讀
第三節 契訶夫與俄國象征主義者
第七章 契訶夫小說的意識流萌芽
第一節 “夢幻意識”的運用
第二節 “直接內心獨白”的運用
第三節 “間接內心獨白”的運用
結語 永遠的契訶夫
附錄:國外契訶夫評論（節選）
參考文獻
後記

經典作家的魅力在于常讀常新。學術研究的價值在于不斷有所發現。對于經典作家研究來說，正因為有了常讀常新的潛質，才為研究者不斷有所發現提供了持續的可能性。這個道理應該算是常識。然而知易行難。對經典作家的認知，其過程往往充滿曲折和艱辛。契訶夫就是一例。

關于契訶夫在俄國文學史乃至世界文學史上的崇高地位，即便學術界的認識僅停留在50年前甚至100年前，也已是不刊之論，不可動搖的。但就是這樣一位作家，生前也是飽受非議，死後雖然很快蓋棺論定，但蘇聯正統文藝學還是僅僅將他嚴格框定在現實主義範疇內，他與同時代的非現實主義，也就是現代主義的關系仿佛是“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甚至是形同陌路、涇渭分明、勢不兩立。不難理解，在正統蘇聯文藝學統治學界時期，現實主義享有至高元上的地位，同時也與積極、進步、革命等聯系在一起，有了現實主義這頂桂冠，不光是在文學史上得到一個高級標簽，從某種程度上說也是得到一把保護傘。因為按照蘇聯正統文藝學的觀念，除了現實主義，其他的任何“主義”都是有局限性的，甚或是消極、沒落、腐朽的，如現代主義（其實按蘇聯正統文藝學的說法，就連現實主義，或者說是19世紀的批判現實主義，也是有局限性的，現實主義的最高境界應是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現實主義成為評價作家高下優劣的主要標準。

毫無疑問，這種觀念束縛了研究者的思想，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契訶夫研究雖然不斷有新成果問世，但在對諸如契訶夫與現代主義關系這類重大問題的理解和認識上，學術界長期裹足不前。這恰好應了曼斯菲爾德的抱怨︰“總之，人們還非常不了解契訶夫。人們總是在某個狹窄的視角下研究他，而他卻屬于那種不能只從一個方面進行研究的人。需要全方位地理解他——完整地認識他和感受他……”就拿曼斯菲爾德將之與荷馬史詩相提並論的《草原》來說，顯然不是從一個角度、一個方面就能窮盡的。

直到20世紀末，隨著社會變革帶來的文學觀念變化，契訶夫及其相關研究才終于取得了一些突破。

縱觀近20年俄羅斯和我國學術界取得的丁些相關研究成果，可以清楚地看出這樣幾個思路和特點︰一是破除現實主義中心論，將現代主義放在與現實主義同等地位予以考察；二是重新評估現實主義與現代主義的關系；三是對19世紀與20世紀之交的現實主義作家如契訶夫、蒲寧的創作中所含現代主義因素進行的挖掘和梳理。這些也是俄羅斯文學研究界的引人注目的前沿和熱點問題。

近年來國內外的契訶夫研究取得了一些突破，但就契訶夫與現代主義關系而言，即作家創作中存在的現代主義成分這一問題而言，取得的成果還只能說是初步的，零散的，尚不夠全面、系統和深人，從這個背景上來看，馬衛紅的專著《現代主義語境下的契訶夫研究》應該標志著我國契訶夫研究的一個新進展。

馬衛紅是我國較早開始契訶夫與現代主義關系研究的青年學者之一，她的碩士論文即與此課題相關，考取博士研究生後，繼續圍繞此課題開展深人研究，並出色地通過了博士論文答辯，論文得到答辯委員會各位專家的一致好評。此次交付出版的書稿，就是以博士論文為基礎。看得出，作者又做了不少修改、充實、加工，書稿的整體水平也較前有了進一步的提高。作者運用社會歷史批評、敘述學、接受美學、文藝心理學等方法，從契訶夫小說的荒誕意識、客觀化敘事、情節淡化、印象主義色彩、象征以及意識流的萌芽等備個層面，對契訶夫小說中蘊涵的現代主義因素，做了全面、系統和深入的分析和概括。這一成果揭示了契訶夫創作中長期為人忽視或視而不見的一面，並與我們已知的成果一道，為我們勾畫出（或者說是還原了）一個更真實、更全面、更豐富的契訶夫，一個革新了現實主義創作方法的契訶夫，一個並不拒絕現代主義經驗的契訶夫。馬衛紅的研究成果同時也以個案的形式，為重新評估現實主義與現代主義關系這一重大理論問題提供了生動有力的佐證︰現實主義與現代主義既是相互斗爭，相互排斥的，又是相互影響，相互豐富的。

現實主義與現代主義關系研究，實際上就是影響研究，而影響研究又時常會遇到意想不到的困難，分寸把握不當，難免有先人之見、捕風捉影之嫌。可喜的是，馬衛紅能深知其中的利害，不斷提醒自己“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力避給人以按圖索驥或盲人摸象之感。正如她自己所說︰證明契訶夫創作中含有現代主文因素，不是要推翻契訶夫是一位現實主義作家的定論，而是要強調他是一個具有現代意識和創新意識、融合了現代主義創作晶貢的現實主義作家。她對契訶夫作品的闡發，新鮮的見解和感受顛多，但又不覺得牽強附會。做到這一點委實不易，而她之所以散到了，我想，主要應歸功于她時時處處堅持從文本出發的原則。立足于文本，故能避免先入之見，空泛之論；立足于文本，故能言之有物，持論有據。通覽全書，不難看出作者在文本細讀方面下過一番苦功，而這一點又是當今的文學研究難能可貴的，應該大力提倡的。

得知馬衛紅的這部專著即將出版，作為她攻讀博士學位的指導教師，我由衷地為她感到高興，草草寫上幾句話，既是對她的祝賀，也是對她更上層樓的期待。

鄭體武
2009年5月14日于上海外國語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