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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

專業的寫作者,業餘的精讀者——小說初寫者的練劍祕笈

鍾文音


重讀佛斯特新版的《小說面面觀》,更多時候卻想起了米蘭昆德拉,這意味著將佛斯特的論述放在當代仍是很受用的。佛斯特和米蘭昆德拉相距五十年,《小說面面觀》內容講稿問世於一九二七年,米蘭昆德拉出生於一九二九年,昆德拉寫《小說的藝術》與《簾幕》更已是九○年代之後的事了。

穿越漫漫時空,佛斯特的這本演講集,仍可視為一個美麗的小說理論「原型」。我們或許無法在《小說面面觀》裡尋找到當紅的關鍵字:美學、後設、魔幻、荒誕、諧擬……,但我們依然在佛斯特身上找到亙古名詞:圖式、預言、節奏、邏輯、獨白、潛意識……與圓形人物、扁形人物、沙漏型小說、長鍊型小說。

我們在佛斯特之後的重要小說家身上讀到許多關於「小說」的理論與方法,但這些後來者有不少是從佛斯特這棵大樹所繁衍出來的枝葉,或者相似品種。這本我早年閱讀的書稿,可以說提供了我最初對於西方現代小說解析的想像地圖。這本書亦可視為我最初的第一本小說理論聖經,多年後,在佛斯特描繪的小說濕地裡,我終於光著腳丫子、奮不顧身地走進這座歧路重重且可能導致心靈塌陷的濕地,進而耕耘出屬於自己品種的小說花園。

一代又一代的小說家都不免提及:何謂小說家?小說是什麼?小說該怎麼寫?小說寫給誰看?但多少年來,小說論述恢弘壯觀,但卻常是愈說愈讓人糊塗,愈讓人無所依尋。

小說家,一個需索高度自由卻又得高度自律的行業。這雙重極端性的難處,幾乎每個小說家都得去面對它。佛斯特亦然,在他當時要接下這場講座時,他忐忑不安,因為一種制式的演講,意味著交出某些個人自由權。然現實裡他「需要錢」,而且他已經交出重要作品《印度之旅》,加上當時他手上又無別的計畫,於是他答應主持講座,一旦作家站上講台,即揭掉小說家這道神祕簾幕。他親自走在火線上,和讀者交鋒;挑釁經典作品,和評論家搏鬥,他甚至大力抨擊許多讀者是學院裡的偽學者。「一個沒有能力談論自己創作的人,絕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作家。」米蘭昆德拉在《廉幕》一書裡說道,這或可拿來當作佛斯特演講的註腳。

多年來,佛斯特在《小說面面觀》的某些想法仍在我心中持續醞釀,也許因為佛斯特本身就是卓越的小說家,加上頗喜歡《印度之旅》,因此他所提出的小說觀點於我深具說服力。(一個好的小說家提出的觀點才有力量,反之一個壞小說家誰要聽他嘮叨?)所以我想,敢出來談如何寫小說的小說家,首先必須是個好的小說家,其次是廣泛閱讀各種小說的精讀小說家(他才能知道自己和他者作品的相關位置與歷史分量),其三是他有能力分析自己的作品與其他作品。除此,還得要不畏流言與不從俗。關於這幾點,佛斯特當然都具備了。

《小說面面觀》是佛斯特在劍橋大學克拉克講座的講稿集結,因此並非是一本全以論述寫成的小說觀,且因應演講稿的方式與長度,得將小說拆解成主題式的七大塊,佛斯特於是沿著「故事、人物、情節、幻想、預言、圖式、節奏」,來建構其小說觀,他讓原本一座無形的小說城堡,逐漸形塑成可循序漸進的有機生命體。(當然這樣的演講稿也會限制小說家更深層幽微、難以言說的東西!)

即使有受制於演講的限定,這本書仍是小說家背後美學思維的再現,可以看出小說家極力拆解小說這棟巨大建築裡的組織,從而暴露各種材質,他讓人不得不重新回歸小說家的作品本身,因為唯有小說家的原創作品才是真正的思維下錨處,創作者依然比評論者站在更高的位置,因為原創者只有一位,而評論家卻可能為數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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