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落的城市

譯序—費茲傑羅狂彩的爵士文學
雕花玻璃碗
超級新鮮人巴西爾
婚宴
瘋狂星期天
新綠
酗酒者
著陸三小時
我失落的城市

譯評
費茲傑羅狂彩的爵士文學

　　一八九六年，史考特．費茲傑羅（F. Scott Fitzgerald）出生於美國明尼蘇達州的聖保羅市，大學就讀於地處紐約和費城之間的普林斯頓大學，但卻因過度熱衷社團活動而荒廢了學業。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離開學校，加入了美國陸軍，雖然並未被派至前線作戰，但駐紮於南部的軍事基地時，他認識了當地的名門淑女賽爾妲．莎爾（Zelda Sayre），兩人相戀並訂婚。戰爭結束後，賽爾妲因費茲傑羅經濟能力的不足而取消婚約。一直到一九二○年出版首部長篇小說《塵世樂園》讓費茲傑羅一舉成名並名利雙收，他才終於抱得美人歸。

　　《塵世樂園》講述浪漫主義者艾莫瑞的天真，以及現實讓他遭遇到的種種挫敗，簡直就是作者自身經歷的翻版。戰爭的殘酷、理想與現實之間的差距，充分反映出戰後年輕人對大環境的滿腹牢騷，並正式將讀者領向爵士年代。

　　「所有投入我腦海中的故事裡都有一種災難的觸感。」夾在兩次世界大戰中間的爵士年代，同時也是美國資本主義高度擴張的年代，作者親眼目睹人們為了追求極度奢華的物質生活而出賣自己的靈魂，夜夜笙歌的背後，隱藏的只是逃避現實和虛榮的假象。於是作者以二○年代的紐約和長島為背景，寫下了他的經典代表作《大亨小傳》。

　　一九二五年出版的《大亨小傳》採用插敘手法，講述美國夢的興起和沒落，以及財富對道德的腐蝕。費茲傑羅曾經這麼跟朋友談論《大亨小傳》：「這部小說的重心放在『幻象的消滅』之上——正是這種幻象才使得這個世界那麼鮮豔。你根本無須理會事情的真跟假，只要它們沾上了那份魔術般的光彩就行了。」

　　一九三○年代，妻子賽爾妲的精神狀況不佳、揮霍無度而導致失控的財務狀況，再加上他自身的酗酒問題，在在都令費茲傑羅飽受折磨，因此此時期的作品並不多。而在賽爾妲精神崩潰進入療養院時，費茲傑羅為了支付醫療費用和女兒的學費，他只得不斷替流行雜誌跟晚報寫散文、短篇小說，賺稿費過活，稿費高至四千美元一篇。四○年代甚至在好萊塢進行他過去所不齒的電影編劇工作，並開始動手撰寫長篇小說《最後一個影壇大亨》（The Last Tycoon），結果還沒完成便因心臟病發而過世於好萊塢的格拉姆（Sheilah Graham）公寓，初稿完成四分之三。費滋傑羅一生總共寫了四部長篇小說，一百五十篇短篇小說。身後文名如日中天，躍登二十世紀美國小說家數一數二的地位。

　　村上春樹曾說：「有好幾年，只有費茲傑羅是我的老師、是我的大學、是我的文學伙伴。」這名村上春樹最喜愛的作家費茲傑羅，縱情於狂飆的二零年代，他的作品反映出第一次世界大戰後人們藉由狂歡作樂來逃避現實的心態、閃閃發亮卻脆弱易碎的美國夢，以及麵包與愛情之間的抉擇。

　　有人批評費茲傑羅是名缺乏想像力的作家，因為其小說的故事幾乎都以真實生活的人物和事件為藍本。然而不可否認的是，正是這些真實的經歷讓他的作品更充滿情感的張力，也真實反映出當時美國社會的文化與思想，因而能引起廣大讀者的共鳴。

　　第一次世界大戰雖然削弱了英、法、義，使美國成為世界頭號經濟強國，世界金融中心也由倫敦轉移到紐約，但戰爭的殘酷仍造就了以海明威、艾略特為代表的「失落的一代」（Lost Generation）文學家，他們的文學作品及個人結局（海明威最終選擇自殺，艾略特最終皈依宗教鬱鬱而終）都反映出這場戰爭給人類所造成了無法癒合的心靈創傷。

　　二零與三零年代美國作家紛紛旅居歐洲的去國主義、極度放蕩的享樂主義等，或許都是這波反戰思潮下的產物。而在費茲傑羅的作品中，也常可見到故事人物試圖以酗酒來忘卻過去不愉快的回憶、自我麻痺，期待獲得救贖，數度在理想與現實中徘徊，然而最終仍難逃對「閃亮亮」生活的執著。

　　本書收錄了《酗酒者》、《新綠》、《婚宴》、《瘋狂星期天》、《雕花玻璃碗》、《我失落的城市》、《著陸三小時》等幾篇作品。

　　在《酗酒者》中，當企圖用酒精麻痺自己，逃避現實的漫畫家，遇上了愛心氾濫，妄想靠一己之力拯救酒鬼的護士，在反覆的掙扎與相互折磨中，破碎的酒瓶似乎預言了最終勝出的執念……

　　《新綠》是篇探討酒精對愛情、軟弱和信任的影響的短篇故事。男主角狄克．瑞倫是位極富魅力，但卻惡名昭彰的酒鬼，女主角茱莉亞則是位外貌出眾、受過良好教育，對眾多追求者不屑一顧的好女孩。狄克的脆弱無意間召喚了茱莉亞的母性，而兩人不顧一切、相互依存的愛情，真能徹底取代酒精，讓狄克煥然一新嗎？

　　在《婚宴》中，麥可接到了他深愛的女孩卡洛琳的結婚通知。卡洛琳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支柱，在他漫無目的人生中，他唯一的計畫就是愛她，然而她卻選擇丟下寒酸的他，選擇了股市大亨漢米爾頓。究竟參與這場婚宴能否為麥可的生命或兩人的關係帶來重大改變呢？

　　本篇故事以一九二九的經濟大蕭條為背景，可見作者企圖將小說與歷史結合的野心。以財富來選擇結婚對象的主題，正好反映出作者在賽爾妲與他解除婚約時所面臨的窘境。而透過漢米爾頓口中對女性的觀點，也顯示出作者試圖削弱女性的大男人主義，與戰後崛起的女性主義形成了強烈對比。

　　《瘋狂星期天》講述在好萊塢初發跡的新銳編劇喬爾，躍躍欲試地接受了導演邁爾斯的邀請，至導演家中參與首次好萊塢的社交聚會，然而卻在企圖自我表現時，在眾人面前出了醜。而當他事後懊悔萬分並下定決心不再出席此類場合時，卻接到了女主人史黛拉鼓勵的電報，但這也讓他越來越深陷邁爾斯和史黛拉之間複雜糾葛的情感世界中……

　　本篇故事改編自費茲傑羅為米高梅電影製片公司撰寫的《紅髮女人》（Re d-Headed Woman）的電影劇本，其中講述了費茲傑羅在某次聚會上，借酒即興演出卻被喝倒彩的經歷。完稿後，多家雜誌社拒絕採用，理由包括主題不明、結尾怪異、內容污穢，或是擔心影射好萊塢明星，但費茲傑羅拒絕修改，最後以200美元賣予《美國水星報》。

　　本篇故事也反映了作者在好萊塢擔任編劇的艱困時期。作者費茲傑羅和本篇的主角喬爾都有酗酒的惡習，而且同樣有著將捉摸不定的女人浪漫化的傾向。故事中人物不停地談話，但從未真正地解決問題。他們之間毫無交集，變成是一個編劇撰寫、導演指導，而演員飾演的故事。本文希望讀者能夠褪下面具，展現真我，而這正是故事中人物所做不到的。

　　在《雕花玻璃碗》中，一名求愛不成的男子在憤恨下送給愛芙琳的雕花玻璃碗，就像詛咒般，看著愛芙琳從原本的受盡寵愛，漸漸走向被自己的丈夫、被自己的美貌和世界遺棄的命運……

　　《我失落的城市》則是費茲傑羅於一九三二年所寫，刊載於《世界雜誌》的個人隨筆，直到作者過世之後才由艾德蒙．威爾遜選入散文集《崩潰》（The Crack-Up）中成書出版。本文以書寫紐約市為題，敘述作者滿懷著憧憬來到紐約，但越是熟悉，就越是了解紐約這個城市在美麗表象下的空虛與脆弱。這篇文章也見證了紐約市在歷經狂飆的二○年代及經濟大蕭條後的興衰。

　　在《著陸三小時》）中，唐納德為了尋找兒時的初戀情人，在一切都未知的狀況下，搭機返鄉。滿懷期待地翻閱電話簿，撥了幾個號碼，舊情人的身影漸漸浮現。然而昔日可愛的南西，究竟會以何種面目出現在電話的那頭？

　　費茲傑羅的一生因過度講究排場、妻子性格的變幻莫測而顯得狂亂多彩。不少評論家批評他因生活腐化而浪費了自身的才華，但也有人認為，是妻子賽爾妲不穩定的性情讓他的才情得以發揮。而作者甚至也抄襲了賽爾妲的私人書信，並用於他的故事中。他也被眾人評為「感性的思想家」，可以在對其經驗缺乏理智的了解下，將它們化為動人的故事。

　　毀譽參半也正顯示出作者自身性格及其作品矛盾、二元對立的極端特性。一方面沉迷於對華麗生活的追逐，另一方面又能跳脫出這些虛華的框架，思考背後的意義及所帶來的空虛、淒涼，但儘管洞悉奢華排場可能對己身造成的傷害，作者仍如飛蛾撲火般不顧一切地受到吸引，而這就是試圖為生命的困境尋找出路，然而現實生活又著實令人充滿迷惘的爵士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