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今生一戰,來世英雄再見!
二○○八年10月8日,我在南陽街拍下了短片「三聲有幸」的第一顆鏡頭。
26分鐘長的「三聲有幸」歸併到「愛到底」,是一個四段式的組合長片。
二○○九年2月,「愛到底」上映的時候,電影線的幾個記者一起聯訪我,問我拍了一個短片之後,會不會想拍長片?我說電影那麼好玩,當然會啊,接下來我要拍我的小說《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我會開始寫劇本,把劇本拿去投稿優良電影劇本獎,然後申請長片輔導金新人組,預計兩年內正式開拍。
當時所有記者一邊似笑非笑地聽,一邊慵懶地抄下我說的內容。
我知道為什麼記者們會似笑非笑,所以我乾脆笑了,我補充說:「大概你們採訪過很多只會嘴砲的人吧,可能你們覺得我剛剛拍完一個短片,現在我會有拍長片的衝動跟熱情也是可以理解的,過一陣子熱情冷卻了就算了。但我不是,至少這件事不是。我一定會拍『那些年』,兩年後你們再來採訪我的時候,就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了。」
二○一○年,8月1日,我們對著彰化八卦山大佛拍下第一顆鏡頭。
二○一一年,6月30日,「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在台北電影節初登場。
此後的故事大家都耳熟能詳了。
很多記者問我下部電影什麼時候拍啊?
我說,兩三年後吧。
每一個記者都很驚訝,問我為什麼不打鐵趁熱?
我說,首先拍電影太累了,這段時間真的消磨我太劇烈了,我想好好寫一下小說,導演我隨時可以放棄,因為有很多導演都比我優秀,我只是比較幸運,小說才是我一直會做下去的事。
再來,我太了解自己的缺點,我很容易浮躁,我很愛亂講大話,我自信心過剩,我很容易迷失,我很好勝——擁有這些缺點的我,在「那些年」在整個華人圈全都大受歡迎的情況下,我若馬上拍第二部電影,我一定很在意第一次取得的好成績,我覺得那樣的我很容易忘記,當初一群幾乎從未拍過電影的團隊在拍那些年的時候,那種乾淨純粹的的心情——其結果,我一定,會,拍出,大,爛,片。
所以我要做很多跟電影無關的事,直到我真的想拍第二部電影為止。
我猜想,我需要兩三年的時間去做跟電影無關的事,然後重新出發。
記者的表情也不讓我意外,畢竟不打鐵趁熱的人實在太笨了,我大概只是說說。
我還是說一樣的話:「反正到時候,看看我什麼時候拍第二部電影就知道了。」
然後我就跑去寫小說了,一邊用我的方式去理解電影跟我之間的關係。
我是一個不專業的導演,這是缺點也是優點。
缺點顯而易見,我在所有已知的拍攝技術上都很拙劣,甚至我在技術上的要求也很笨拙,我不知道是否我的要求可以讓品質更好,抑或只是帶給我的工作人員困擾與不滿加不解。優點就是,由於寫小說太快樂太自由了,我隨時可以不當導演,因此我永遠可以用最單純的理由去拍電影,即使是「我覺得拍某個電影很酷」這種想法也是很純粹乾淨不是嗎。
不過有件事我沒有料到的是,「那些年」的確是我最想拍出來的電影,「那些年」就是「我的夢想」,而我第一部電影長片就直接完成了我的夢想,這很大程度稀釋了我繼續拍電影的熱情。老實說,我完全可以不再當導演凌虐我自己……跟身邊的人。
日子一天天過,幾經不同版本的舊小說與新故事在我腦中遷徙、演化與競爭,在思考題材的過程中我真的是很迷惘,不過我自己說過:「迷惘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除了迷惘,什麼事也不做。」所以我就是竭盡腦汁去思考其中最不可能的一種可能性。
我一定很幸運。某次在深圳羅湖的一趟車程上,我的腦袋裡忽然破解了一個由小說改編成電影的大障礙,那一瞬間,我知道第二部電影是什麼了。
如果說,「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是「我的夢想」。
那麼,我的第二部電影,肯定就是「大家的夢想」了吧。
我的小說讀者,最期盼能夠由我自己當導演,改編成電影的作品,百分之百,絕對的絕對,肯定就是這個故事了!
功夫。
都市恐怖病,功夫。
那一瞬間,我看見了淵仔穿著制服,揹著書包,高高站在電線桿上微笑的畫面啊!
又一瞬間,藍瞳一現,金髮飛動,來自三百年前的超級魔王也笑了!
是不是!
是不是!
是不是!很!棒!啊!
我想探索復仇與正義之間的界線。我想拍出師父黃駿所說的「要求正義,就要有奪取他人性命的覺悟!」那種正義的艱難,以及其滿手血腥所背負的罪惡感。我想拍出三百年前江湖覆滅的哀傷。我想拍出藍金的寂寞。我想拍出師父的哀愁。我想拍出淵仔與阿義熱血沸騰的並肩作戰。我想拍出乙晶守護淵仔的溫柔剛強。我想拍出夕陽下大佛前的正邪對決——以及最後那一聲響徹雲霄的「師父!來世英雄再見!」。我想拍出一個即使被視為獨立故事,也依然很暢快淋漓的「都市恐怖病之,功夫」。
我想改編《功夫》的故事,讓功夫的故事超越功夫的故事。
故事是我的擅長,但技術就是我的弱項了,「功夫」作為我的第二部電影,需要強大的武術指導,以及頂尖的特效後製,技術上極艱難,而作為一個知名的系列故事,它在劇本改編的路上也充滿了障礙。這也是二○○五年我將功夫的電影改編版權賣給某位香港知名導演後,過了三年,這些巨大的困難依然沒能克服,功夫版權只好又重新回到我的手上的原因。
「功夫」太難改編成電影了。
尤其對我這種經驗值超低落的嫩咖,更是難上加難。
我要拍「功夫」,只找到了怎麼破解系列的枷鎖、去讓它成為一個獨立、且更好看故事的敘事方法,甚至我也想到了電影最後十分鐘的關鍵拍攝方式,但,在龐雜的技術上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做,我想,我應該要更實際去了解一下這道技術壕溝有多深,才能在真正拍攝電影正片的時候找到克服的方法,更精確的說,找到能夠幫助我克服這些困境的頂尖高手。
因此,拍攝一個可以測試武術與特效的前導影片作為實驗,是很有必要的。
那天晚上,二○一二年11月25日。
我與那些年幾乎原班人馬的的拍攝團隊再一次合作,有我兩位執行導演好朋友雷孟與廖明毅,有陰莖神燈美名的攝影師阿賢,燈光師嘉譽哥,美術展志與忠憲,有製片公司精漢堂扛霸子小玫,製片組Tommy老師、俊瑋,從場記變助導的小敏,劇照龍五,側拍羅比,武術指導超級賽亞人龍哥,神之配樂侯志堅,神之音效杜哥,更茁壯了的台北影業特效團隊,等等等等都是讓我安心兼開心的那些年老面孔,根本就是開同學會了。這次更多了新加入劇組的副導演曉璇(製表超厲害),以及來自英國的特效導演Dicky(不喜歡被說英國的東西難吃,切記!切記!),我們浩浩蕩蕩於西門町拍了一個前導影片,代號「諾曼地計畫」。
現在是二○一三年,4月10日。
經過數個月,先是慢條斯理、然後火燒屁股爆肝無數的後製流程,終於完成了夢想的第一個輪廓,就是我們交出來的前導影片。
雖然花費了我個人四百多萬元,以及遠超過四百多萬元的工作人員的超值努力,影片仍有許多不成熟與不足的地方,有許多「早知道我就怎樣怎樣」的遺憾,但我反而覺得彌足珍貴,因為透過這一場前導影片的實戰,我們得到很多寶貴的關於電影技術上的知識,而這些學習的結晶都會拿來與「功夫」正面對決,拍「功夫」正片的時候就沒有「早知道我就怎樣怎樣了」——這就是前導影片的意義。
同時,前導影片也是電影的第一張名片。
希望大家喜歡這張名片。
在這裡我也要特別感謝我的經紀公司提供的強大支援,大家都很挺我,所以出動了尚在培訓中的新人擔任影片中部分的飆車族臨演,而戴著面具演出兩神祕英雄的侯彥西(就是勃起鄢勝宇的藝名啦)以及王大陸(彎道情人喔喔喔),我更是深深感謝,他們吊鋼絲跳來跳去,跳了超級無數次,跳了好幾個小時,那份認真與熱血真的不是蓋的。太感謝!
還有,我想謝謝那天跟我們一起在半夜寒風中熬夜拍片的飆車族臨演大軍,謝謝小煜跟梨子,謝謝鄭志偉大哥,大家都辛苦了。謝謝超級可愛甜美又有耐心熬過49次NG的小花(超級像小時候的周迅吧!),我真的是超愛妳的,小花現在也是我的小師妹了喔哈哈哈哈哈!因為太可愛了就忍不住請經紀公司簽下來了!
還有一年,要做的事還有好多。
幸好我們拍了前導影片,讓一切更有方向。
我的電影劇本在去年七月的紐約就寫好了大綱,在去年八月的澎湖寫好了第一稿,此後刪刪改改,直到今天已經改了十幾次,不過還沒改完,我會持續跟劇本戰鬥。劇本是電影的靈魂,我相信——反覆花時間在劇本上面是電影裡最值得的浪費。
就是這樣了,接下來我就是一邊繼續寫小說,一邊籌備戰鬥力更強的劇組,尋找合適的演員——目前為止所有的主要角色都還沒有確定,唯一確定的是我一定要在電影裡看到小花~~~小花~~~小花~~~小花真是太可愛了~~~小花~~~小花~~~
總之明年我來拍功夫,拍得好看我這輩子就不當導演啦,專心寫小說。
你問我真的假的。
我說啊,二○一五來看看我們如何將「大家的夢想」實現在大銀幕上吧!
有一種東西,叫正義。
正義需要高強功夫!
Giddens 九把刀
二○一三年四月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