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紅忙綠

【名家推薦】
【自序】女性而不主義

【上輯】心鏡世相
雨聲
朝露
果子
小胡桃
獨坐咖啡館
被告
全麻
場上
魔方
雨中疾馳
別了，武器
蘋果
獨酌
牆
古寺二題
農事
午時的餐廳
向上帝投訴的詩意
我忙著綠花菜的綠西紅柿的紅
打烊
生活很癢
古典的暗啞裡，手機叫了
生活瑣事
入秋的晚餐
我懷念吵架的事
父愛與素食主義
黑色素遺傳
寫詩是怎樣一種浪漫
辦公室朋友──致老同事C.X
遐想夭折
看溫哥華璀璨的夜
渡船盲女
拖氧氣瓶的老婦人
馬王堆丞相夫人
新房子，舊房子
謎
化不動的雪
雪光之夜
骨灰之疑
景物二題
五種看見
馬航，你去了哪裡？
雪夜讀詩──和洛夫先生《今日小雪》
艾青故里（二首）
年輕在奔跑
鐘擺
平安夜

【下輯】欲火情殤
黑魚
在太陽的腰上繫好褲帶
三月，燕歸來
黑傘
看星星
茶涼了
一縷夜風
你是我的虛構
月光蒼涼
再不要打聽你的地址──致亡友
我連一縷煙都不是
沉淪
女兒
水瓶──寫給自己的生日
禪的容顏
請不要跟我說──永別──為喻麗清而作
拉著你溫軟的手──悼燈光秀遇難女生
立秋
秋雨
肖像
致男人
風景
機場
舊書之憶
十八歲那年的路燈下
在路上
迷迭香的街
術後
荒涼
夏至
我
我在詩

【附錄】
附錄一：海內外名人方家點評
附錄二：詩應向陌生表現進發／向明
附錄三：忙碌在紅綠背後的生命之殤／安家石

 

名家推薦

洛夫

　　「宇秀，我已在《創世紀》第186期上讀到你的詩了。這四首（《禪的容顏》等──編者注）都超好，既抒情又突出現代性，比你以前的詩好，更非許多女詩人能及。祝賀你！

　　你很會用意象寫詩，這點跟我像。」

　　用她自己獨特的語言，通過詩歌她向一切謊言和陳腐思想宣戰。意象是她最有力的翅膀，載著她，也載著讀者遨遊於一個接一個的嶄新世界。

　　在她近作《雨中疾馳》中，我們看到如此極詭的意象：「風夾著雨／把行進中的車窗削成一把把／濕淋淋的快刀／追殺路人」。讓人驚悸，也讓人沉思。

　　她就是宇秀，一個具有駭人想像力的女詩人。

瘂弦

　　「你的詩很有發展啊！你很會在詩裡說事兒，有小說的細緻，戲劇的驚詫，還有音樂性，不少都適合朗誦，甚至可以直接譜曲演唱。

　　詩人要創造自己的句式，但不是胡謅，陌生而合理。你這個（《我忙著綠花菜的綠西紅柿的紅》──編者注）就是你自己的句式，別人沒這麼說過，新奇，但想想是這麼回事兒。」

　　有兩點在以往我的詩論裡談過的，在宇秀的作品裡找到了新的印證：一是，天才都是無性的。其人其作具有雌雄同體的特質。宇秀的創作有這個特質。二是，天才的創作都是偏執的，往極致上走，就算「中庸」也中到極致，於是就有了人格。宇秀的作品是一種人格的體現。

朱大可（學者、文化批評家）

　　宇秀的詩，是用漢語書寫漢地記憶和北美日常經驗的結果，它既表達了跨文化的共同欲望，也展示出其明晰的個人風格特徵：敘事中融合意象，敏感而銳利，細瑣而不鄙俗，滿含嘲諷又不失溫存，女性而不主義，如此等等。在貌似平靜的語詞水面下，諷喻的暗流呼嘯而至。

徐小斌（中國女性文學代表作家，國家一級編劇）

　　綠花菜的綠和西紅柿的紅看上去多麼平實，可是卻充斥著驚心動魄的色彩反差，無論是戒色還是色戒，都戒不掉女詩人洶湧的生命活力與元氣淋漓。宇秀的詩鑿通了神界與世俗的藩籬，如「睡美人」中的灶神鼠神，從最微小的塵埃中找到通往天國的梯子，而那些塵埃的顆粒，都會慢慢變成美麗的星子一一星漢燦爛，若出其裡，正是她的詩句。

夏祖焯／夏烈（作家、成功大學外國文學與文化教授）

　　宇秀的詩有簡單易懂的片段，也有複雜深邃的刻畫令你三思。詩中有意像、有音樂、也有口語抒情，更有她獨特的語言。她的詩，絕對超過一般華文詩作。詩多屬浪漫主義及象徵主義範疇，也有些寫實主義的詩。宇秀的詩在這三種思潮中交迭自如，寫出她敏銳的感情及感覺。

譚五昌（北京師範大學中國當代新詩研究中心主任、國際漢語詩歌協會秘書長）

　　宇秀在其詩歌寫作中嘗試建構一套屬於自己的意象方式與語言表述體系，並初步形成了自已具有鮮明個性的審美藝術風格，這是一個優秀詩人的重要標誌。宇秀的詩，在對世界自身的打量與生命現象的書寫中，常以自覺的女性意識與女性經驗貫注其中，其詩思敏銳而奇詭，意象豐富而多彩，想像大膽新穎，言辭犀利有力，酣暢淋漓，打破了東方女性詩人常有的溫柔與優雅形象，以及與此相對應的藝術表達上的某種中庸狀態，帶給讀者以強烈的現代性的審美刺激。

名家點評

詩應向陌生表現進發（節錄）

向明（臺灣著名現代詩詩人，曾任《藍星詩刊》主編，素有「詩壇儒者」之稱）

　　我會認識這位成名已久的女詩人，是在她為她的恩師洛夫過世而専程來台奔喪而相識，同時讀到她的一些詩。記得我在讀過她的《我在封鎖裡虛構火焰》的十首愛情詩時，我曾不由自主的在微信中對她說：「遲讀大作，眼睛一亮，想不到的驚喜，怪不得會得到詩魔的青睞。」我之會這樣喜不自勝的恭維她，實在是我終於找到一個詩人會使當今的詩去腐沉清，使詩新鮮化、趣味化，沒有陳腔濫調的詩的新面目陳現。簡而言之，就是要使詩的出現既會使人感到陌生，但仍很熟悉，仍然會受到感動，只是代言的意象可能會使讀的人大感意外。即以《你是我的虛構》這首詩而言，詩中的「你」顯然就是「愛」的代稱，如果沒有你，也就是沒有愛，「我就是一楝空置的房屋，門已成虛擬，開也好關也罷」，這種物我交替比擬，誇飾的修辭技巧，是使詩的表現含蓄而不晦澀，容易意會而富情趣的。這種技巧，當年的瘂弦和洛夫的詩都常有此演出。瘂弦在《深淵》一詩中曾有「燒夷彈將大街舉了起來猶如一把扇子」，只不過是形容燒夷彈燃燒起來時毀滅威力的更誇張寫法罷了。在從前這種技巧稱之為「超現實主義」，大家感到這種表現很少見，讀起來便覺晦澀難解了。其實文學表現「陌生化」是現時一股勢不可擋的潮流，被陳腐守舊一直因襲複製的舊把戲早該退位了。所以宇秀的詩大家都覺得很新鮮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忙碌在紅綠背後的生命之殤（節錄）

安家石（安家石，書畫家、詩人、腦外科專家）

　　女人的芳華大多於生活的瑣碎中無聲無息地殞損，象夜空中流星一樣一閃而過。宇秀也是一個女人，自然不能例外，也要為生活奔波，也要贍養老人，相夫教子，需要面對種種現實人生。如果說生活是骨感的冷漠，那麼詩就是一種奢侈的精神超脫。令人欣慰的是，宇秀沒有在紅紅綠綠的忙碌中選擇沉淪，而是把一個女性對生活中的種種感遇與體驗，以詩的形式記錄下來，使得我們在厭倦了男人世界殺聲震天的縫隙中去聆聽從女性世界發出的心聲，去體味女性觸覺的獨特與細微，在婉約與豪放之間的盡情傾訴，如春蠶吐絲，綿而不絕；夏蓮出水，豔而不妖；秋雨落紅，哀而不傷；冬雪催梅，香而留夢。

自序

女性而不主義

　　我的詩集《我不能握住風》幾經周折總算在廣西師大出版社基本上塵埃落定，從出版社接受選題到終審校樣，這段時間對於一個育齡婦女至少可以分娩一胎，並完成哺乳期，又足以懷上另一胎了。然而，即使我現在提到它「塵埃落定」，卻多少還有點忐忑地要加上「基本上」三個字，即使我已將付梓出版的書稿最後校對完畢，我還是不敢百分之百地相信它會按預產期順利出世。而這時，承蒙秀威與我簽下了另一本詩集，使得我充滿了一份另類的激情，好像在公開的婚姻之外，私底下又懷了孕，並且有可能比正在「待產」中的那個更早「啼哭」。這讓我既興奮又緊張。

　　我深信假如我是個男性詩人，肯定不會有這樣糾結的心理，這種糾結演繹到文字裡就容易形成戲劇的驚詫，而用詩的語言來表達，便可能就有了所謂的語言張力。這顯然是女性身份之下的女性意識所致，不是我想和不想的問題，對於一個誠實的女性詩人而言，這是一種自然的果實。

　　女性身份之於女性詩人的寫作，相比較男性詩人，我覺出於生理身份的感受、觀察和思考，更貼近原始而顯得更為真切，遠勝從社會身份出發的意識形態層面的任何代言。對於詩來說，感受總是比思想更為真實，也更動人。至於有人認為在詩人、作家的頭銜之前冠以性別，這個被稱之為「女詩人」、「女作家」的，就似乎比起男詩人、男作家要略遜一籌。我對此從來不以為然，就如同穿一條裙子與一群褲男並排，如何就能評判穿裙子的就不及穿褲子的呢？雖然褲子有褲子的無所畏懼，跨越、跳欄等隨便什麼步伐動作，盡可以肆無忌憚；而裙子的確是有不少時候需要小心，但裙子的誘惑力與包容度怕乃是褲子所不可企及的。

　　我一直很感謝父母給我女兒之身，讓我可以穿各種各樣的裙子。

　　從跨文化跨語境的視角，中國大陸著名的文化批評家、學者朱大可教授曾為《我不能握住風》寫過推薦語，而這本《忙紅忙綠》，我則自以為是地請他從女性意識方面說點什麼。不料他立刻回復我道：「你的詩與女性主義無關」。我一驚，但即刻感到一份欣慰，欣慰這位在當下中國文化批評領域獨樹一幟的批評家對我的詩歌在骨頭與皮肉之間的洞悉，他一個嗝兒都不打，立刻把我那些貫穿著女性經驗的詩與女性主義明確切割開來。大概是我之前提及的」女性意識」讓人誤以為有「女性主義」的嫌疑。

　　事實上，我素來對女性主義並由此產生和演繹的女權主義，懷有一份警覺。於是，我回復朱大可先生：「我的女性意識不是女性主義。」他在微信上沉默了。大約十來天之後，我收到了他的推薦語，一如既往的「朱語」獨家評判，其中一句「女性而不主義」令我忍俊不禁。

　　這時我注意到同樣為本書寫推薦語的著名詩歌評論家、北京師範大學譚五昌教授這樣說：「宇秀的詩，在對世界自身的打量與生命現象的書寫中，常以自覺的女性意識與女性經驗貫注其中……」感謝他看到了我詩歌中的「女性意識」和「女性經驗」，卻沒有把這些籠而統之歸入「女性主義」。他是明晰而準確的。

　　作為一個女性詩人，我的寫作無論如何是脫離不了我的女性身份和作為女性的生物性存在，性別的生理客觀，絕對影響到我對世界的觀察、感受、思考，和訴諸文字的呈現。寫詩不同於寫小說和戲劇，作為作者的本我很難隱蔽或懸置，雖然詩歌的創作需要極大的想像力，但同時詩歌中的我又是最不容忍和遷就虛構性的。

　　我之所以與各種主義保持著距離，一是客觀上受制於我的有限的閱讀，因為讀得少，對於各種主義也就只知其皮毛，無從跟在誰的屁股後面，更無從自詡扛著哪一面旗幟。第二，這一點很重要，可以說是我的自覺，那就是我並不希望自己在寫作中僭越一個女性的身份，或以任何一種主義的強調來壓倒我的原始的女性意識與自然的女性經驗。我從來不以為一首詩中強烈的女性意識和顯而易見的女性經驗會削弱作品的力度與深度，所以我一向在我的詩作中毫不回避源於我的女性身份與女性經驗的喜怒哀樂及其思考。但這與女性主義的主觀意識的強調與追求毫無瓜葛。我很是害怕那種為了彰顯「平等」、「平權」，男人有八塊肌肉，鼓勵女性也要努力練成一隻青蛙，分不清肌肉和乳房。我覺得那是一種貌似彰顯女性權益的自殘。

　　有意識地強調、傾向於女性主義或其他任何一種主義，頗有一個危險令寫作者為了那個「主義」而削足適履，或添油加醋，就像主題先行的寫作，很容易讓作品生硬和概念化，喪失和異化詩歌原本應該呈現的大千世界的真相和內心世界的豐富、複雜、隱秘。詩和人一樣，一旦那字裡行間失去了活生生的氣息和性情，無論有多麼高深的技巧、多麼瑰麗的語言、多麼強烈的主義，也就無異於裹著華麗衣裳的屍體。

　　瘂弦先生說「天才都是無性的。其人其作具有雌雄同體的特質。宇秀的創作有這個特質」。我在想，或許正是因為有著雌雄同體的共存，並且不框定不介意是用雌性的口吻，還是以雄性的話語，雌也是我雄也是我，故而那種對於女性主義的刻意和熱烈並不會激動我的創作，不會令我瘋狂到把胸罩挑到旗杆上。

　　在世俗的生活現實裡，我不能保證自己不背叛自己，不能保證有堅強的定力抵禦任何我並不想服從的事情，但有幸的是至少在詩裡，我可以潔身自好，而不屈從於任何主義。

　　我把自己詩歌寫作的一點感受記錄在此，權且作為本書的自序。

　　感謝已故的詩壇前輩洛夫先生在他生前為我的詩作寫就的評語，令我有勇氣在此說出我對詩歌寫作的一點陋見。感謝瘂弦先生等諸多海內外華語文壇名家、專家的誠摯推薦、點評，使我的創作獲得寶貴的肯定和鼓勵。最後要感謝我的先生和女兒對我寫作的理解和支持，使我日常的忙碌終有一個詩意的歸宿。

　　（2018年8月15日　寫於北溫哥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