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不住的父愛

第一章
 
夢魘與回憶
 
一九八六年五月二十八日，當囚室的門在我身後砰然關上，我彷彿聽到絞架板門落下，自己也隨著絞繩應聲落地。那正是我上訴要求減刑遭到駁回的一天。對我來說，因為持槍搶劫及殺人而分別被判的二十五年至五十年徒刑，與十二年至十五年徙刑，加起來不啻是一個長期的死刑。我已走到人生的盡頭，亟欲結束自己的生命。
 
我雖然不特別，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我已經學會忍受牢獄之苦、挽救自尊及保持神智清明，但是付出的代價實在太高了。這個代價就是靈魂飽受折磨；我的靈魂被種種夢魘所苦，而這些夢魘比我這輩子清醒時所經歷過的任何苦難，還來得可怕。
 
陷入絕望的我，就像跌入煉獄般，至今尚無法完全脫離這種感覺。這就好似脖子被繩子套住，白己完全沒辦法控制。我覺得一切隨時都會消逝，自己則懸在繩索、床單、皮帶或任何可以支撐我悲慘、一無是處的軀殼的東西末端。
 
自殺夢魘
 
面對悲涼的世界（應該說是令人厭倦的世界），我沒有留下任何計畫或遺言。在我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以前，我的脖子上纏著東西，隻身被綁在天花板燈的底座上左右晃盪，我用腫脹的雙眼凝視室內的一景一物。雖然雙眼因為絕望、憤怒而顯得腫脹，頭腦卻隨著血管和氣管的阻滯，愈來愈冷靜。
 
凋謝
 
在這個世界上，
我已待了一段時日；
數不清的眼淚，
浪費在，
紛亂與下流人士之間。
 
生命還沒來得及開始，
就已經結束；
但是，為什麼呢？
我還沒放棄奮鬥，
去做真正該做的事啊！
 
走過人生最艱難的道路，
卻沒人理會；
像隻小蟲，
匍匐前行。
 
像甲蟲，
在巨人群中，
倉皇前進；
像螞蟻，
不屬於任何池方；
像小鳥，
沒有自己的巢。
 
我的種子，
在嘗到愛之前，
就已浪費了，
 
上帝啊，原諒我，
我只是一隻疲倦的昆蟲。
我嘗過地獄的滋味，
那邪惡的寄居者，
那腐爛的氣味。
 
上帝啊，原諒我，
我本來就沒想要來到這混亂的世界，
別人的夢想只是我的幻覺而己。
 
上帝啊，原諒我，
除了一絲溫柔，
我沒留下任何苦痛，
任何世俗的牽絆。
 
希望和夢想來得飛快，
只能詮釋我污穢的過去。
 
看呀！我盡力地祈禱和希望，
顯然，
徒勞無功。
因此，我只能說︰「親愛的巨人，踏到我身上吧！」
 
但我的要求，
只換來極度的罪惡，
在我這一生中，
我無法戰勝。
上帝啊！救救我們，
讓我們逃離地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