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讀臺灣短篇小說選1

序 從回顧中擷取文字精華

少年遊 王文華
少年八家將 陳景聰
我愛美麗 黃培欽
拼圖 陳巧宜
暗室 蔡素芬
風和雲的青春紀事 廖炳焜
飛魚的呼喚 夏曼．藍波安
白玫瑰 李潼
鬥牛王／德也 李潼
風箏 小赫
青番公的故事 黃春明

 

序

從回顧中擷取文字精華
張子樟

　　研究青少年小說的學者專家不難發現，臺灣青少年小說的創作歷程也跟國外一樣，都是從中篇小說開始，「洪建全兒童文學創作獎」（1974~1988）的小說部分就是如此。一直到臺灣省教育廳辦理「臺灣省兒童文學奬」（1988~1999），隔年辦理青少年小說徵選，短篇作品才開始受到重視，也才陸續有其他單位開始設置這項獎項。我們也可以從成人作家的短篇作品中找到適合青少年閱讀的，或是描繪青少年啟蒙與成長過程的作品。因此，從過去半世紀中作家書寫的短篇作品裡，要找到適合青少年閱讀的並不是難事，只是要編選成冊，仍需費一番工夫去分類歸納。

　　除了個別作家的作品選集外，編選臺灣短篇青少年小說最多的是臺灣省兒童文學創作獎得獎作品集，前後有六冊之多。另外，幼獅公司也請人編過幾冊：洪文珍主編的《兒童文學小說選集》（1989）、詹宏志主編的《小說之旅》（1993）、孫小英主編的《最愛STORY》（1997）。筆者後來也編了兩冊：《俄羅斯鼠尾草》（1998）與《沖天砲VS.彈子王——兒童文學少年小說選集（1988~1998）》（1999）。另外，筆者在擔任臺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所長期間（2003~2005），負責辦理「臺東大學文學獎」，前後三屆均以短篇青少年小說為主，最後並委託民生報出版專書：《少年八家將》（2005）、《夏天》（2006）與《風和雲的青春紀事》（2007）。上述的每一本選集主要以國小生為訴求對象，中間也夾雜幾篇以國、高中學生為主角。

　　二〇〇六年，國立編譯館出了十二冊「青少年臺灣文庫」，小說讀本有四冊：《穿紅襯衫的男孩》，陳芳明編著；《大頭崁仔的布袋戲》，范銘如編著；《彈子王》，梅家玲編著；《飛魚的呼喚》，陳芳明編著。這套文庫作品強調「文學性」、「青少年性」，以及「臺灣性」，幾乎收集了當代臺灣小說家的作品，適讀年齡層較高。

　　這次編選的兩冊是以國中生為對象，並延伸至髙中、髙職或專科，因為作者在敘述故事中主角的成長過程時，可能橫跨國小、國中至髙中、髙職。作者也不全然是少年小說作家，只要是合適的，筆者會儘量選入，因此這兩本書的作者還包括黃春明、鄭清文、蔡素芬、張曼娟、楊宏義、夏曼．藍波安等成人作家；有趣的是，他們多元化的筆觸，關懷的同樣是這片大地的人事物變遷，前後達半世紀之久。

　　文史不分家的說法，在文學創作上十分明顯。本書選編的作品從文學性與藝術性出發，但從另一面向去細讀，必定會發現這些作品同時展現了臺灣近五十年的社會變遷，呈現了巿井小民的喜怒哀樂，也記錄了這片大地在面對種種不同程度的衝擊時，如何去對應變遷與自我調適。

　　雖然這些作品的創作者年齡不一、生活空間不盡相同，但熱愛這片大地之心卻無可質疑。由於心存憐憫同情，他們鋪陳情節時，雖難免批評、甚至嘲諷，但還是會肯定這些小人物的存在價值，作品的深層意義也就呼之欲出。他們會丟出經過長期觀察後發現的社會現存問題，有的同時嘗試去尋找解決的方法，但作家常常是無能為力的，因為他們欠缺執行公務的行政權，更沒有足夠的財力去幫助那些嗷嗷待哺、等候救援的同胞。他們以書寫來暴露社會上不公不義的種種問題，呈現存在於多數人內心的苦悶與煩惱，形成公開討論的空間。雖然他們提出的問題一時找不到最好的解決方法，但凸顯問題才會去思考如何解決困境，同樣是功勞一件。

　　這十一篇作品的背景不盡相同，呈現的卻是作家經過長期觀察、思考與想像的結晶。〈青番公的故事〉與〈風箏〉是上個世紀五、六○年代的紀錄，前者預告臺灣農村即將敗落，長者回想當年與大自然搏鬥的經過；後者記載臺灣女孩為了受教，如何力爭上游。〈飛魚的呼喚〉則是原住民悲歌，文中的孩子無法選擇他最愛的，而為人父者又得擔心孩子的受教問題與未來競爭力。

　　在升學主義掛帥下，不少青少年無法面對課業的壓力，只得在次文化空間尋求慰藉與認同。〈白玫瑰〉的飆車問題存在已久，作者並無意為他們的行為辯解，只是惋惜他們對死亡的態度；〈少年八家將〉嘗試為輟學或失學的孩子另外開一扇窗，並顧及臺灣傳統文化的宣揚；〈少年遊〉也是現代國中的實況敘述，代課老師鄭老師的作為值得傳頌，因為他用真實的關心感動了頑劣的孩子和挑剔的家長。

　　由於社會的快速變遷，臺灣的青少年小說在親情方面，也跟西方的作品類似，出現了所謂的「模糊的父親」或「失敗的父親」。〈暗室〉中從小缺少父愛、被所謂「叔叔」性侵的女孩，在她認為是愛情的追尋中，卻變成情慾的渲洩器，並面臨懷孕的恐懼。〈風和雲的青春紀事〉中的長風和小雲有名義上的父親，卻缺少真正的父愛。長風父親終日醉熏熏的，不管家計；小雲母親是外室，「家是缺了一個口的家」，父親很少露面，難怪小雲會寫下那樣特殊的詩。

　　相對的，〈我愛美麗〉中的蔡力克是沒有父親的小孩，他不反對母親再婚，卻沒想到這位即將成為他繼父的叔叔，是他喜愛的女生郝美麗的親生父親。〈拼圖〉中的姊妹花從小就失去母親，當教授的父親一直不知如何照料小女兒，拼圖比賽成為再度觸動父女三人親情的利器。

　　就寫作技巧來說，這些作品多以平實的寫實筆法描繪故事中角色的不同命運，閱讀並不困難，往往一開始翻閱，欲罷不能，一定會想辦法讀完整篇，然後掩卷沉思。只有〈鬥牛王/德也〉和〈拼圖〉這兩篇較具挑戰性，兩位作者均使用了「多重敘述觀點」，讓文中主要角色各說各話，作者不介入評述。讀者閱讀時，會發覺要隨著不同角色的思維去揣摩說話者的用意，並且判斷他們言語的真偽。閱讀後，再好好去拼湊，細細品嘗優秀作品的滋味。

　　不同的主題展現了臺灣近半世紀現實社會的不同層面。這些故事依然不脫家庭、學校與社會的範疇。青少年在上述三種空間的成長過程中，需要各種愛的滋潤：父母之愛、兄弟姊妹之愛、師生之愛、同儕之愛等。在作者的巧筆下，十一篇作品各自鋪陳上述的人間之愛。這些永恆的人類大愛與小愛正是現代人夢寐以求的。人間擁有不同程度的愛，正足以證明人類為什麼是萬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