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人 4月號/2024 第266期

一條法案，能夠
拯救1600種生物嗎？
1973年美國國會頒佈「瀕危物種法案」，期望保護眾多生物免於滅絕。
50年後的今天，物種滅絕程度更加嚴重，我們是否有更好的做法？

文／昆齊格（Robert Kunzig）
翻譯／張亦葳

在美國田納西河遠岸，一隻白頭海鵰（bald eagle）飛入樹林，那時兩名研究人員在小型汽艇的船頭開始拉動拖網。隨著拖網收合，美國魚類及野生動物管理局（FWS）的史帝爾斯（Warren Stiles）告訴我，白頭海鵰的數量已回升到最近常能在這裡看見蹤影。

在「瀕危物種法案」（Endangered Species Act，舊稱瀕臨絕種法案）頒佈50週年、萬里無雲的春天早晨，我們在田納西河流域管理局（TVA）的尼可傑克水壩（Nickajack Dam）往下游500公尺處，尋覓瀕危物種法案中較具爭議的受益物種：坦氏小鱸（snail darter）。幾個月前，史帝爾斯和FWS決定，如同白頭海鵰一樣，把這種小型魚類從瀕危物種名單上移除。我們希望捕撈到第一隻非瀕危的樣本。

TVA生物學家馬修茲（Dave Matthews）協助史帝爾斯清空拖網。清出一些木塊和石頭及一隻體長約15公分的俄亥俄小鱸（common logperch），散落在甲板上。另外有一隻體長約5公分的小魚，是深、淺棕色交錯的直條紋，每道條紋上有另一顏色的斑點，如果牠待在礫石河底，很難一眼看到。馬修茲表示，這條坦氏小鱸一歲多，還沒完全長大。

美國人都喜愛白頭海鵰，面對坦氏小鱸比較缺乏共識。但這種小魚體現了美國總統尼克森在1973年12月28日簽署瀕危物種法案的主要爭議：我們能否拯救這個世界上所有不起眼的物種？如果牠們阻礙了人類的當務之急，我們是否應當嘗試拯救？1970年代的TVA並不認同，當時早就列入瀕危物種名單的坦氏小鱸，導致此機構一座大型水壩暫停施工。美國司法部長在最高法院為此案辯護時，為了規避法律，他面對著九名身穿黑袍的法官搖晃裝有死亡坦氏小鱸的罐子，試圖強調其微不足道⋯⋯

日食——是變態，也是常態

日食其實很頻繁，每年少則兩次，多則五次，一個世紀中平均有240次日食，但因為常發生在偏遠的山間海邊，讓人以為這是稀有的天象奇觀。經由科學工作者的不懈努力，這個先民眼中驚世駭俗的「變態」，已經成為今天眾人引頸企盼歡樂相迎的「常態」。


文／孫維新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為了一個電視廣告而生氣。

那是1999年8月12日，橫越中歐的日全食前一天剛結束，在美國的電視上就出現了一個廣告，在激昂的音樂烘托的日食畫面逐漸消失之際，一個低沉的男聲出現了：「天文學家說，過了今天，本世紀就再也看不到日食了。但是……他們錯了！」話音剛落，就看到一輛跑車呼一下從畫面上斜刺衝過，原來這是某個日系車廠新出的車型，名字就叫「食」（eclipse），令人無言！

有人說，看過一次日食，就會終生成為「日食追逐者」（eclipse chaser），在我身上的確有幾分真實。1997、2009，和2017的日全食，以及2020的日環食，都在我的人生體驗中刻下了深深的印痕，讓我驚歎天地之間竟有如此壯觀景象！

1997年3月9日早上9點08分，月亮剛好從太陽前面橫過，會遮蔽日面2分多鐘，造成的月影在地面上移動，劃過俄羅斯、外蒙古，和中國大陸東北的黑龍江，這些地方會短暫地陷入黑暗。而更精采的，是那一陣子剛好「海爾－波普」世紀大彗星出現在夜空，因此就在日食瞬間將白晝轉成黑夜的時候，彗星也會現身！這歷史上兩大「最不吉利」的天象同時出現，對我們這些天文工作者而言，有著無可抗拒的吸引力。當時我在中央大學任教，師生就組成了一個10人的觀測團，前往中國大陸黑龍江省漠河縣的「北極村」，欣賞並記錄這個難得的天象奇觀。

還記得日食的前一天上午，車隊抵達了黑龍江畔的「北極村」。三月天要在江南，就快到雜花生樹、群鶯亂飛的時節了，但在全中國最北疆的漠河，白天暖一點，是攝氏零下26度，晚上冷一些，是攝氏零下45度！天寒地凍，黑龍江仍然冰封，江面上積著白雪，映著藍天白雲，景色極美。

我們下車來到黑龍江邊，對岸俄羅斯密林如織，站在這條過去只在地理課本上見過的中俄界河邊上，內心相當震撼。江面凍得如此堅實，人可以踩上去一路走到對面的俄羅斯，當然大陸當局不希望大家這樣走著走著就出國了，所以在江心中央插了個木牌，上寫五個大字：「國界，請止步！」我們一行人走下江面，來到木牌旁拍照留念，團裡年輕的研究生和助理看看四下無人，就把腳伸到木牌的另一邊，心中暗爽。我看在眼裡只覺得其志小哉！我當時心中有股衝動，想把木牌拔起來，朝俄羅斯方向走幾步，再插下去，創一番開疆拓土的功勳！

1997那年的日食觀測圓滿結束，時間來到2009年，這一年是紀念伽利略將望遠鏡指向星空400週年的「全球天文年」，全世界都在籌辦天文相關的各項慶祝活動，我是台灣天文年活動的召集人，剛好那一年7月22日沿著長江流域會發生一次日全食，我就邀了TVBS的轉播團隊，到杭州天荒坪和浙江衛視一同進行實況轉播，當天天氣雖然陰晴不定，最終仍然順利拍到了全食過程，讓兩岸的天文愛好者都能共享精采畫面。

有趣的是，這次轉播有四個主要的觀測點，分別是四川成都、湖北武漢、安徽銅陵，和浙江杭州。首先出現日食的地方是成都，畫面傳過來我們都看傻了，竟然是好幾隻貓熊在黑暗中漫步！顯然是天氣不好，沒有日食可拍，只好將鏡頭轉到避風峽貓熊養育基地，去看日食發生時，這些可愛的貓熊會有什麼反應。但這個設定是有問題的，要看生物反應，怎麼會找這麼遲鈍的動物？

時間來到2017年的8月21日，這次日食發生在美國，而且只有美國能看到，所以被稱為”The Great American Eclipse”（偉大的美國日食），聽起來很像川普總統定的名稱。好些國內師生希望科博館能辦個活動，帶著大家去看日食，然而出國學遊茲事體大，我猶豫難決，但知道這次不辦，下次類似的日食要到2045年，那時我應該也不是館長了，既然美國的食宿交通都方便，就還是決定舉辦。這次的美西學遊為期12天，共有60餘位台灣師生走向天地之間，跨越五州，盡享自然之美，最終在內布拉斯加州和日食相會。

這次籌辦和執行過程也是起伏跌宕，考驗心臟。原先訂好日食前一晚住宿的旅館，就位在全食帶中，很是方便，但5月中這家旅館突然傳來訊息，說房間收回不租了，顯然另有人出更高價，當時我正好前往美西，孤身一人探勘這次活動的主要參訪地點，來到內布拉斯加州的全食帶沿線，一個人開著車子為8月學遊團找旅館，問到的不是沒有房間，就是價格翻了20倍，從一晚100美元提高到2000美元，60個學員至少要30個房間，我們根本負擔不起。

此時的我心情沮喪到懷疑人生，開車下了高速公路加油，遠遠看到一家加油站，門口上方的標誌竟然是一隻恐龍！我是來自科博館的，這不就是一個「天啟」嗎？進到加油站，櫃枱打工的老太太南希優雅和善，聽到了我在找日食觀測前一天的住宿地點，就說她的牧場很近，出門左轉五公里就到，可以把農場的乾淨草地租給我，我們搭帳篷過夜就好。我聽了大喜過望，現場勘查沒有問題，就把省下一晚的住宿費用全買了露營用品，準備當童子軍野外求生。

8月活動開始，一路從加州、亞利桑那州、新墨西哥州、科羅拉多州，到內布拉斯加州，探索內容豐富有趣，師生在大自然中共同學習，興味盎然，來到行程最後一站，抵達南希的牧場，師生在歡樂笑語中搭好了六頂12人帳，晚間展開星空講堂，大家學習辨認星座，到半夜歸寢，但此時考驗才開始！

學員各回帳篷後，工作人員開會討論明日的日食觀測，此時抬頭，卻發現剛才的滿天星斗已經不見了！原來有一塊巨大雲區從南邊上來，正移入我們頭頂，大家提心吊膽一宿難眠，次日早上5點多，不但不見旭日東升，烏雲罩頂還有點點雨珠，此時身為計畫主持人的我，找了幾位老師，跳上車就向西開去，希望能找到另一個天氣晴朗的觀測點，大隊人馬則收拾物品，隨時待命轉移陣地。

我們高速往西奔馳，同時打電話給前方村鎮的消防隊（只有這個機構會接電話），詢問能否看到太陽。路上還驚動了交通警察，攔下我們問何事驚慌？聽到我們急著找日食觀測點，也幫著出謀劃策，此時後方打來電話，說露營地點的天開了，看到太陽了！我們這才安心調頭，回到原地，剛好趕上精采的日食開始，圓滿結束了這次的科普學遊。

這一期《科學人》雜誌，談到了日食給了科學家觀測日冕的機會，可以讓我們了解為何這個極為稀薄的日冕，溫度會高到絕對溫度100萬K，同時也介紹了目前的兩個太陽探測衛星，正在用極近的距離穿越日冕，研究這顆離我們最近的恆星。4月8日，從墨西哥往上到美國東北會發生一次日全食，白晝又會短暫消失，在全食帶中的人們，也將看到這一層薄薄的日冕瞬間出現！

隨著科學的進展，我們知道這個天地之間的瞬間「變態」，不過是日地月運行的規律「常態」。雖然如此，往後若有機會，我還是會建議您親自前往，站在全食帶中，體驗那種月影高速衝來、白晝瞬間消失的震撼！這是太陽系辦的活動，比我們物理系辦的活動要精采多了。

關於封面
美國的「瀕危物種法案」立意甚佳，50年來卻常與經濟發展產生衝突，因而爭議不斷。如今全球有待搶救的瀕危物種眾多，有明星物種、也有來不及命名的生物，還能悠悠等待人類立法、通過法案才進行保育工作嗎？本期封面繪製了15種瀕危動物，你知道哪些是台灣特有物種，哪些是優先列入保育的對象嗎？

影像來源
封面繪製：孫正涵


專題報導 FEATURES

生態學
30 一項法案，能夠拯救1600種生物嗎？
文／昆齊格（Robert Kunzig）

44 嗨嗨！台灣瀕危動物
文／林伯衡

46 蘭與蘭嶼：復育的尋根之旅
文／鍾慧元

太空科學
56 關鍵4分鐘：趁日全食解開太陽奧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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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維生素D有這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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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生物學
76 從微體化石了解史前巨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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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這就是柏拉圖式的愛情嗎？
文／帕夏爾（Allison Parshall）

93 沒感覺也沒有關係：認識無性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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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科學人觀點 文／曾志朗

10 我是企業家，也是科學人
精油的科學才要開始——專訪多特瑞董事長艾蜜莉．萊特
採訪／林詠翔 整理／袁珮閎

思想漫遊 COLUMNS

23 形上集
夜行物理與日行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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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教科書之外
離水之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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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機器思維
電腦小神童：佛洛伊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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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佳投資策略的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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