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小說大展_領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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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些更厲害的酸是以銻為基礎,而銻這種元素恐怕是週期表上最富傳奇色彩的元素了。 在西元前六世紀建造了「空中花園」的巴比倫國王尼布甲尼撒(Nebuchadnezzar),曾經用有毒的銻鉛混合物將宮殿牆壁漆成黃色。不久之後發生的怪事,恐怕並非巧合:他突然瘋了,跑到戶外野地裡睡覺,而且像牛一樣地啃食青草。差不多在同個時期,埃及婦女也把另一種含銻物質當成睫毛膏來使用,一方面是為了裝飾臉部,一方面也是為了增添自己的巫術能力,用邪惡的眼光來瞪視敵人。後來到了中世紀,僧侶們──更別提還有牛頓,也對銻元素的兩性特徵著迷不已,認定這種半金屬、半絕緣體的物體是雌雄同體。此外,銻藥丸也贏得了通便劑的名聲。和現代藥丸不同的是,這些硬邦邦的藥丸在腸胃裡不會溶解,而且又被認為價值不斐,所以人們會在糞便裡頭翻找,以便回收重新使用。有些家庭甚至有幸可以把這種通便劑當做傳家寶,父傳子,子傳孫。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銻在醫藥方面擔當了重責大任,雖然它其實是有毒的。莫札特或許就是因為服用太多銻來對抗高燒而送了命。

最後,科學家終於比較會處理銻了。到了一九七○年代,他們發現銻很善於將渴求電子的元素屯積在身邊,這項特性讓它成為打造特定酸的絕佳材料,最後得到的結果,就像氦超流體一樣驚人。將氟化銻(SbF5)與氟化氫(HF)混合,可以製造出一種pH值為負三十一的物質。這種超級酸的酸度是胃酸的十的三十二次方倍,蝕透玻璃就像水穿透紙張一般。你沒有辦法用玻璃瓶裝這種溶液,因為等它蝕透玻璃之後,就會開始溶解你的手。至於該如何回答笑話中教授的反問,答案是:可以裝在特製的鐵氟龍(Teflon)襯裡容器中。

不過坦白說,把含銻物質稱做世界上最強的酸,有作弊之嫌。其實氟化銻(電子竊賊)與氟化氫(質子捐贈者)本身就夠難纏的了。但是在讓它們變成超級酸之前,你得先加以混合,倍增它們的互補能力才行。它們只有在精心安排的狀態下,才能成為最強的酸。事實上,最強的單一的酸依然是碳硼烷(HCB11Cl11)。關於這種硼酸,有一句絕妙好辭:這是世上最強的酸,但#也是最溫柔#的酸。別忘了,酸會分成帶正電與帶負電的部分。就碳硼烷的例子,你會得到一個H+,以及剩餘成分(CB11Cl11-)所組成像籠子般細緻的結構。大部分酸的腐蝕性,之所以能穿透你皮膚的力量,都是來自帶負電的成分。但是這個硼酸籠子卻是世間最穩定的分子之一。它的硼原子是這麼地大方,願意分享電子,使得它幾乎像氦一樣穩定,且從來不會到處掠奪其他原子的電子而形成酸的強腐蝕性。

所以,不會溶解玻璃或是腐蝕銀行金庫的碳硼烷,到底有什麼能耐?有的,譬如說,它可以在汽油裡加上一個辛烷,也有助於維他命的消化。更重要的是,它具有化學「搖籃」的功能。許多與質子有關的化學反應,都不是非常簡潔、快速的交換,通常需要好幾個步驟,而質子會以十億分之一秒的百萬分之一的速度被運來運去──快到科學家根本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然而,碳硼烷因為非常穩定以及不容易起反應,可以把大量質子灌進溶液裡,然後將其中的分子凍結在關鍵的中間點上。碳硼烷會抓住那些中間物質,把它們靠在一個柔軟又安全的枕頭上。相反地,含銻的超級酸則是一個恐怖的搖籃,因為它們會把科學家最想要觀察的分子撕個粉碎。路以士如果有機會看到他的電子與酸研究被應用在這些層面,想必會很開心,或許還能讓他陰鬱的晚年稍微快樂些。雖然路以士在一次大戰期間曾幫美國政府工作,且一做做到六十多歲,在化學方面貢獻卓著,但是二次大戰期間他卻沒有受邀參與曼哈頓計畫。這讓他非常怨恨,因為許多經他聘用才進入柏克萊的化學家,都受邀去建造世上第一顆原子彈,而且戰後也都變成國家英雄。反觀路以士,二次大戰期間無所是事,只能緬懷過去,甚至寫了一部傷感的庸俗小說,講述一名士兵的故事。一九四六年,他孤零零地死在自己的實驗室裡。
一般咸認,每天抽二十幾根雪茄、菸齡四十幾年的路以士死於心臟病發作。但是很難忽略的一樁事實是,在他死亡的那天下午,實驗室瀰漫著一股苦苦的杏仁味道──那是氰化物存在的象徵。路以士的研究會使用氰化氫,很可能是在他心臟病發作後,失手摔破一小罐氰化氫。但是話說回來,路以士當天稍早才和一名比較年輕、迷人的化學家對手共進午餐──這頓飯他原本是不想去的,此人不但已經拿到諾貝爾獎,而且也是曼哈頓計畫的特別顧問之一。很多人心底始終懷疑,恐怕就是這名地位尊崇的同事讓路以士心情紛亂。果真如此,他的化學設備對他來說既是方便,也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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