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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一想,南京與歷史間的相濡以沫,其實有些不由衷。就因為這不由衷,倒讓這城市沒了「較真」的興致,無可無不可,成就了豁朗的性情。所以,你細細地看,會發覺這城市的氣質,並非一脈相承,內裡是頗無規矩的。擔了數代舊都的聲名,這城市自然風雲際會,時日荏苒,卻是不拘一格。往遠裡說,是王謝烏衣斜陽裡,更是盛產六朝士人的風雅處,民國以降,幾十載過去,在喧騰的紅色年代竟也誕生了作派洶湧的「好派」與「屁派」,豪獷迫人起來。其中的矛盾與落差,看似荒誕,卻大致標示了這城市的氣性。
給這氣性的下一則定義,並非易事。但用一個詞來概括,卻也可算是恰如其分。這個詞,就是「蘿蔔」。一方水土一方人。這詞原來是外地人用來褒貶南京人的。蘿蔔做為果蔬,固然不是南京的特產。然而對蘿蔔產生地方認同感的,卻唯有南京人。龔乃保《冶城蔬譜》云:「蘿蔔」吾鄉產者,皮色鮮紅。冬初,碩大堅實,一顆重七八兩,質粉而味甜,遠勝薯蕷。窖至來春,磕碎拌以糖醋,秋梨無其爽脆也。這則描述的關鍵字,在於「大」與「實」兩個字。外地人便引申出來,形容南京人的「木訥,無城府和缺世故」。南京人自己倒不以為意,將之理解為「敦重質厚」。這是不錯的心態。的確,南京人是不大會投機的,說好聽些,是以不變應萬變。南京人對於時局的態度,多半是順勢而為。大勢所趨或是大勢已去,並非他們考慮的範疇。因為沒什麼心眼兒和計算,與世少爭,所以又漸漸有了沖淡平和的作風。「菜傭酒保,都有六朝煙水氣」,由是觀,「蘿蔔」又是葷素鹹宜的意思,說的是人,也是說這城市的開放與包容。有關於此,前輩作家葉兆言,曾引過一則掌故,說的是抗戰後南京徵選市花,名流們各執己見,梅花海棠莫衷一是。終於有人急了,打岔說代表南京的不是什麼花,而是大蘿蔔。這段子引得令人擊節,忍俊不止處,卻也發人省思。
以上種種,於這城市性情中的豐饒,其實不及其一。做為一個生長於斯的人,若非為要寫這部小說,也不太會著意地深入了解與體會。這大概也是一種帶著「蘿蔔氣」的習以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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