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1888年,一群由科學家、探險家、外交官、律師、軍官等「社會賢達」組成的群體決定創立一個旨在「增進與普及地理知識」的機構時,也理所當然地認為這個機構應該有一份會員刊物。《國家地理》雜誌就這樣在同年 10 月誕生。
對這本披著深棕色封面、裝訂簡陋、報導內容只能稱之為枯燥的雜誌,絲毫不能讓人聯想一百多年後將世界的五彩繽紛帶到全球數千萬讀者面前的《國家地理》雜誌。將這本雜誌從專業冷僻的學術雜誌改造為一本讓廣泛大眾樂於接受、勤於閱讀的刊物,其中最重大的關鍵之一,是這本雜誌自 19 世紀末以來,堅持以視覺的語言來報導世界,用大量的照片將讀者從家中帶到地球的各個角落。
《國家地理》雜誌的攝影語言大約可以用「平易近人」來描述。儘管在雜誌中也不時能見到表現手法新穎的攝影方式,但是整體而言,形式的創新不如內容的傳達來得重要。這是因為國家地理始終沒有忘記自己是一本以一般大眾為對象、以報導「我們的世界,及其中的一切」為目標的一本普及性地理刊物,因此相對於追求表現手法的新穎與創新,《國家地理》雜誌的攝影更加倚賴平舖直敘的紀實手法;換句話說,對《國家地理》雜誌而言,最重要的是故事本身,而攝影的風格與方式,必須在故事能被清楚傳達的前提下進行。
用圖片說故事,說來容易,實際上卻是攝影師能力的最大考驗:攝影師追求的不僅僅是一張好看的照片:飽和的色彩、平衡的構圖、完美的光線,或迷人的氣氛,這些對國家地理的攝影師來說遠遠不夠。他們的照片必須說出故事,講述一張張照片後面所代表的議題,這包括大自然面臨的危機、人類社會的挫折與挑戰、動物的行為與人類對牠們的影響,甚至是宇宙的浩瀚與神祕或新科技對未來帶來的期望。這些故事,有時具體,有時抽象;有時凝聚在一個畫面裡,有時在一系列自成章法、自有結構的圖組之中。它們總能牽動觀者的情感:有時讓人會心一笑,有時讓人潸然淚下,有時讓人怒髮衝冠。通過這些照片,我們周遭的世界不是刻板地被複製下來,而是充滿情緒,引人入勝,就像真實的世界帶給我們的感覺一樣。
這並不意味著國家地理的攝影師們就因此對個人風格與詮釋有絲毫減少。相反地,大衛‧亞倫‧哈維(David Alan Harvey)在全世界各個地方,都能以他一貫強烈的個人風格捕捉到不同文化下街頭巷尾同樣蓬勃的生命力。以拍攝阿富汗少女著名的史提夫‧麥凱瑞(Steve McCurry)不論在什麼國度,都能拍出一張張震撼人心的肖像,幾乎能讓人一望而知作者是誰。卡里‧伍林斯基(Cary Wolinsky)的科學報導,同時具有豐富的想像力,又講述複雜的科技原理,風格一樣鮮明可辨。肯尼斯‧加瑞特(Kenneth Garrett)通過神乎其技的人為光源運用,把本來可能最枯燥無趣的考古現場,變成一處處藝術的展場。
國家地理報導的特色之一,就是這本發行量最盛時期每月超過 1000 萬份的雜誌,能夠動用全球絕無僅有的資源,把攝影師送到世界各個一般人難以想像的地方,來述說那裡的故事。《國家地理》雜誌前總編輯威廉‧艾倫(William Allen)曾說:過去有個笑話說,當一個攝影師接到國家地理雜誌指派的攝影任務後,第一件事是買張頭等艙機票坐飛機到巴黎,住進當地最好的酒店,找個裁縫做一套西服,然後開始想怎麼拍攝這個任務。「這不是壞事,」艾倫說,「只有能夠提供攝影師這樣的條件,我們才能夠得到最好的作品。」
今天在全球的經濟情勢與媒體革命的新環境下,國家地理過去那種沒有預算上限,採訪時間隨意安排的年代已經不存在了,但是國家地理仍舊將大量採訪人員送到更加偏遠、更加危險、更加出人意表的地方去。例如:麥可‧山下(Michael Yamashita)以三年時間重走馬可波羅東遊路線,從義大利、穿越中亞、一路追尋到中國北京,訴說了這個偉大遊記,也報導絲綢之路的現狀。保羅‧尼克蘭(Paul Nicklen)不只是拍攝南極洲,而是到南冰洋冷冽的海洋下去記錄企鵝在水下優雅的行動。著名導演,也是國家地理駐會探險家的詹姆斯‧卡麥隆(James Cameron)在一項國家地理支持的探險計畫中,潛到 11,000 公尺的馬里亞納海溝去探測地球最深處的海底景觀。有時,他們則利用最新的技術來取得前所未見的角度,在圖片氾濫的時代裡依舊月月帶來視覺的震撼與驚喜。布魯斯‧戴爾(Bruce Dale)為了拍攝現代大客機,將照相機安裝在波音 747 的尾翼上,拍攝到飛機從舊金山機場起降的驚人畫面。麥可‧尼可斯(Michael Nichols)最近在塞倫蓋帝草原用遙控車上裝置的相機以貼身的距離拍攝獅群的生活,我們第一次觀察到獅子們許多細緻的社會行為。
這一次又一次史詩般的採訪行動,換回來一幅幅經典的影像,講述一個又一個關於我們的世界的精采故事。125 年,這些故事已經積累成許多永垂不朽的傳奇,國家地理 125 年經典影像大展集結了其中最精華的一些故事,將它們齊聚一堂展出,可以說是台灣藝文活動的一大盛事。這次展覽不僅標誌著國家地理的一又四分之一個世紀以來的里程碑,也是《國家地理》雜誌中文版在台重新出發的一個新起點。我們能夠協同時藝多媒體一同組織、主辦此次展覽,除了深感幸運之外,也希望這些經典之作能夠感動更多讀者一同加入國家地理「激發大眾關愛地球」的行動行列之中,並一起為我們的世界記錄下更多精采迷人的影像故事。
《國家地理》雜誌中文版總編輯
李永適 2013 年 9 月 9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