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巴黎一直以來都閃耀著一種特別的光茫,是一顆第一崇高的星星,明亮之都-巴黎無可抗拒地吸引著所有的藝術家,他們就像蝴蝶,經常在此地焚燬翅膀,所有的陳腔濫詞讓照耀全世界的自由女神的形象多元化,但是彩色石印版畫和鏡子一樣不會撒謊,即使它們?倒事實:首都正是革命、爭論和創作的地點,當然還有自由,以自己方式生活的自由、依據自己喜好創作的自由,正是這個舞台,藝術可以、也應該在這裡誕生,這個舞台滋養藝術,接著,輪到藝術滋養它。
長久以來,就是如此,弗朗索.維隆-這個有都市意義的名字,老早就說過「巴黎就是一張厲嘴」:巴黎,您知道的,「龐圖瓦茲鎮」…厲嘴,意即好口才,正是就個字眼,悅耳的語句、尖銳的挖苦、刻薄的反駁、形象化的語調、粗俗的用語和奇特的想法,即使是時機淒涼。
北上巴黎
這不僅是看著地圖說北「上」巴黎,就像所有南部人和中部人所說的,這也是攀上社會的階梯,並且往成功邁進。除了幾個頑固的區域,像是密史脫拉(Mistral),他們不想離開他們肥沃的土地,而巴黎就把他們視為地方主義者,作為報復,大部分的法國作家都沒有停止「征服」巴黎這個首都,傳統上,文學在這裡產生,也在這裡鬆綁,指的就是出版、評論和讀者大眾,這三者比較能避開對作詞或是作詩這種微弱願望的漠不關心,而較避免不了盛行在外省的這份厭倦,太長一段時間以來,外省的文化對地區性的博學、過去的身價感到滿足,人們希望這段過去能永恆,他們也對於頑固拒絕將現代化理念引進到內心感到滿意,他的鄰居們太清楚,外省的詩人就像一隻藍色的烏?,會讓人用手指指點點,因為這種排斥,詩人寧可冒險迷失在首都的人群中,至少在這裡,奇特不會讓任何人感到託異,在這裡,新穎是一般的尺度,在這裡,好奇讓他產生懷疑。
巴黎鄉巴佬
這是阿哈貢一本美麗著作的動人標題,和「多瑙河的鄉巴佬」有同樣意義,這是超現實畫家的參觀證,諸如來自羅馬尼亞的賈克.艾羅爾(Jacques H?rold),也是來自中歐、伊比利半島、南美洲或是某個受控非洲的外國人的參觀證,這一次他逃過周遭的不諒解和政府當局的指責。
巴黎會成為藝術和文學的國際首都,只因為它懂得接納知識份子的移民,這些從自己的國家被驅逐、被迫和自己的種族切斷、被剝奪表達自由的人,而且這些人在這裡和自己的同胞重逢,他們將僑民聚集,組成會為集體喜好和個人想法發聲的群體,例如,就是有這些外國人才有蒙帕那斯,全世界公民的國際會和處,新藝術的實驗中心(馬克斯.賈克布這樣說過),也就是永遠在更新的意思。
這是一種錯覺:保守的巴黎只有在認清他們的藝術價值後,才會接待藝術家,根據相當庸俗的標準,就是將藝術品價值化,將藝術品當作商品,而且藐視藝術家,把他視為一個有特別技藝的工人,但是這也是事實:雜食性的巴黎,津津有味地品嚐才子、才華詩人和天才畫家這些甜食。
巴黎,現代的神話
〈巴黎,現代的神話〉,這是羅傑.卡羅(Roger Caillois)一篇傑出評論的標題(收錄在《神話和人類》中,伽利瑪出版,一九三八年),在這篇評論中,作者理出一些基本法則,讓這種鮮有的現象凝聚(但是並非唯一,看看維也納和布拉格):一個有傳奇性實體的大城市的變形,他說:「毫無疑問地,似乎可以接受確定存有一種巴黎虛幻的表現,這種表現在想像力上相當強而有力,為了其精確性的問題,從來就?能被實際提出來,經由此書的各個環節來讓它呈現,而且為了能夠將集體心理的氣氛納入,進而擁有一股約束的力量,這樣的表現是相當廣泛的…推銷有令人難忘品質的城市背景,更確切一點就是在幻想作品和相當底定的城市現實畫兩個層面當中這份遽然的激昂,甚至最能將讀者的存在納入其中,這樣的推銷不會錯失文學歷史學家的關心,在十九世紀前半期就有人指出這個事實,當時巴黎一被搬上舞台,這種聲浪馬上驟起。」
當然,有一些偉大的先驅,像是梅西埃(S?bastien Mercier)或是何斯堤夫.布列塔尼(Restif de La Bretonne),尚不包括維隆自己本身,但是這是事實,「大工業的開端和城市無產階級的形成,這種當代現象一開始和冒險小說轉化為偵探小說有所關聯,為了從最明顯的地方開始,巴爾札克筆下的巴黎(《十三個人物的故事》)、尤金.蘇的巴黎(《巴黎的神秘》)、大仲馬的巴黎(《巴黎的摩根戰士》),直到羅特亞蒙或是蘇費斯特和亞蘭的巴黎(《幽靈》),無論如何都是偵探情節的舞台,左拉的自然主義、西默農的幻想現在主義、甚至是戴隆的超現實主義,也都強調在首都的探索和偵探的調查之間這種狹窄的關係,我們不會說這是一份調查研究的報導嗎?」
羅傑.卡羅強調的正是在第一帝國和復辟時期,秘密警察發展的角色,以及在集體想像力中,巴黎的氣氛所贏得的一切神秘,在《悲慘世界》中,雨果描繪出首都巴黎這幅巨大的畫作,寫出首批「黑色小說系列」的第一部,將一個脫逃的苦役犯和一個頑固的警察相互對照。
巴黎,十九世紀的首都
這是華特.邦賈曼(Walter Benjamin)那本「不朽」巨作的標題,這本「通道書」於一九三九年完成,特別是在羅特亞蒙筆下的巴黎和超現實主義者的巴黎之間建立一個中繼站,一個通道—在我們的文學發展中,這是最重要的時期。
「十九世紀的首都」這個標題,在藝術和文學的領域,巴黎不只是實至名歸,在第二帝國時期,由奧斯曼主導的都市計畫巨大工程,將它造就成現代化典型的首要大都會。
閒逛和冒險的地點
同樣在它巨大無邊和街道的錯綜複雜中,巴黎是一個適合探索和值得驚嘆的世界,此二者是富有詩意和想像的雙峰,《巴黎人行道》(由法爾格加註解,但是同樣有這麼多的人也如此做)的做法變成了一種「方法」,「巴黎是一個閒逛的地點,具有多元性和奇特性的劇場,針對散步者自己的幻想,提供它一種具體的形象,故事的主角幾乎總是作家本身,因為故事中如夢般的氣氛,讓他能夠毫不羞愧地沉思並補償現實生活的所有不可能,一種特別的幻想來自這個城市:它不會引起恐懼和排斥感,但是相反地,它被建築在一種全宇宙流通和終究被找回的自由的評價上。」(瑪莉-克萊爾.邦卡爾《超現實主義者的巴黎》,Seghers出版社,一九七二年),安德烈.布列東曾說,這些連接器…
一個啟蒙的城市
對於大部分的作家而言,康波斯岱勒(Compostelle)的朝聖者要比哈斯堤泹克(Rastignac)的多,北上巴黎,是一趟啟蒙之旅,「讓人更懂事」,幾乎是心靈上的一場處女秀,在所有大街小巷的迷宮中,來一次幾近神秘的尋覓—這是巨大的跳鵝遊戲—佈滿陷阱和圈套,有時還會突然且痛苦地返回起點,但是這不重要,我們每次都會贏,成功地成為一個曾經挫敗過的詩人,強過停留在一個有錢小市民的罩衫中。
因此巴黎是知識份子密集的高級場所,也是聰明才智凝聚的地方,瓦勒里曾說:「言語生活比其他地方更有力、更多元、更活躍、更反覆無常的城市,會因為一種耀眼的混雜想法,在我心中?釀…巴黎鎖住、連結、結束或是耗盡大部分傑出的不幸者,他們的命運呼籲他們做譫妄的聲明。」(《商業》,一九二四年)
巴黎釋放出一種心靈的電流,這是有懾服力的發光看板上的台詞:這些文字在有燈光的面板上快速地流動,而馬伊亞科夫斯基(Ma?akovski)是第一個認為這些文字是詩的人,首都巴黎是個會起各種化學作用的熔爐,也就是說會激起詩興的:比較不會改變這個鉛印,而夢想中的文字倒是會改變平庸的現實。波特萊爾這樣說他的城市:「你給我你的泥漿,我將它做成金。」用類比的方式,他把他的城市打造成「情感的熔爐」,所以巴黎的中心不是這個巴黎之腹(左拉筆下的亞爾中央市場),而是有弗拉梅勒(Nicola Flamel)住在其中的聖傑克塔。
巴黎將永遠是個神奇的城市,維達李筆下的「在月光下的珠寶商」的城市,有魔力和法術的城市(賈克.游內和羅貝爾.多諾),街頭品酒的城市(佩維爾和季厚),甚至是,對不起容我自我推薦,我自己的著作《不尋常的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