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它對我們做什麼和我們用它做什麼

薩弗蘭斯基論生命中的時間問題（代譯序）
前言
第一章 無聊的時間
第二章 開端的時間
第三章 操心的時間
第四章 社會化的時間
第五章 管理的時間
第六章 生命時間和世界時間
第七章 宇宙時間
第八章 原時
第九章 與時間的遊戲
第十章 被充實的時間和永恆
參考文獻
引文
 

薩弗蘭斯基論生命中的時間問題(代譯序)

何為時間？一個著名答案來自奥古斯丁。那是他《懺悔錄》第十一卷中所言的“時間究竟是什麼？沒人問我，我倒清楚，有人間我，我想說明，便茫然不解”。意即無法作答。

心有不甘，我找來手頭已有的幾本相關圖書。一是《論“時間”：生活哲學的要素》。作者為當代法國漢學家和哲學家，他認為時間是“人們最習以為常，卻也最為奇特的概念”，屬“生命”“本質的事物”。按本質無法言說論，這裡也沒有答案。這本書用了大量篇幅比較論述中西時間概念，同時這也是它的主要特點。它們隸屬不同的文化傳統，特別是源自截然不同的語言系統，工作之難，可以想像。全書閱畢，我禁不住想到一句德語，“Jetzt bin ich so klug wie zuvot”。直譯是“現在我和以前一樣聰明”，或“現在我還是沒弄懂”。

二是《加速——現代社會中時間結構的改變》。作者是德國社會學教授，研究的是社會學視角中的時間問題．既有理論探討，也有實踐論證。其中有關時間加速導致空間壓縮過程的論述令人難忘。早在1848年時已有德國人寫下《蒸汽過剩和時間過剩》，它同樣令孤陋的我大開眼界。

三是霍金的《時間簡史》。他在書中引述康得關於時間的正反命題。正命題是：如果宇宙沒有一個開端，則任何事件之前必須有無限的時間。反命題是：如果宇宙有一開端，在它之前必有無限的時間，為何宇宙必須在某一特定的時刻開始呢？也就是不管世界或宇宙如何，時間均可無限地倒溯。結論是：詢問宇宙開端之前的時間．沒有意義。換言之：“關於它(時間)有無開端的問題，實在是一個形而上學或神學的問題。”問題一旦被歸入“形而上學”或“神學”，那也只能被束之高閣。這本《時間簡史》探討的其實是宇宙學問題。有人若想在此尋找有關“時間”的具體答案，同樣會掃興而歸。
作為德國當代的著名哲學家，薩弗蘭斯基應該瞭解歷來有關“時間”的著作，也知道難點所在，他將如何處置這個題目呢？
……
與時間遊戲，其實是充實時間。而在被充實的、集聚在當下的充盈的時間裡，在沉湎於幸福、持留於專注的“有魔力的瞬間”中，人們感到自己超越時間．達至永恆。第十章順著這種理論脈絡談及“被充實的時間和永恆”。倘若這種永恆更是一種具有審美意義或宗教意義的超驗，那麼為了延長生命或者能夠不死，達到某種程度的“永恆”自古以來也是人類的一種本能追求。柏拉圖在精神的自我體驗中，形成自己擺脫時間的不朽理論；尼采永恆輪回的頓悟，也給予他無限的生命能量。但是不管怎樣，每個人生命時間的終結，始終猶如一隻怪獸，在窺視著每一個生命，時常讓人膽戰心驚。

總之，薩弗蘭斯基在此書中沒有過多地糾纏於“時間”的概念定義，而專注於副標題涉及的主題：“它(時間)對我們做什麼和我們用它做什麼。”他有條不素地闡釋人類實際生活中的許多時間問題，並多角度地描繪流逝和堅持之間的張力，最後提醒我們：“注意對待這個寶貴的財富，以便不僅時間會對我們做什麼，而且我們也會用它做些什麼。”遍及本書各章的、與時間有關的社會性批判閃爍著鋒芒，與本文開頭提及的幾本有關“時間”的著作相較．本書的可讀性更強．更接近每個人的日常生活，尤其會引發對個人生命以及當下社會發展的眾多思考。無怪乎有人稱薩弗蘭斯基為“德國最著名的敏銳的思想家(Deutschlands bekanntester scharfdenker)”。

以上對薩弗蘭斯基的讚譽，出自我2015年lO月25日在德國海德堡的一則電視筆記。那是個周日上午，德國電視衛星三台(3SAT)照例播放一檔名叫《哲學星空》(Sternstunde Philosophie)的節目。被採訪人即為薩弗蘭斯基，訪談主題就是這本《時間》。“德國最著名的敏銳的思想家”是當時那位資深節目主持人對本書作者的讚語。就在這場訪談前後，我曾獲國內一家出版社來函，表示已購買此書版權並有讓我翻譯的意向，並囑我譯出目錄寄返。可惜回國之後，此事沒有後續，被逐漸淡忘。直到2017年4月，接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段其剮先生信函，信中表明出版社已購此書版權，想請我翻譯。我既覺意外，又感高興。意外的是，近來雖見過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出版的多本德國好書，但與其編輯素不相識；高興的是，曾有意移譯的這本德文書，再次現身。雖然當時因主持另一大型翻譯項目，本已無意再接新譯。但這本曾失之交臂的新書“誘惑”太大．再次與之相遇．讓人有“宿命”之感。我便未多考慮，接受稿約，以了夙願。

謹藉以上贅言，結束這篇序文，也對段先生的約稿和信任，衷心致謝!

衛茂平
2017年12月30日於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