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序
孫子兵法一書,研究的人固多,然坊間所版,類多注釋及引證,而對孫子十三篇思想結構、作完整一貫之分析者,尚屬寥寥。余對孫子常喜涉獵,不敢謂有所獲,僅將芻蕘之見,筆之於書礦藉探討吾國古代兵學之哲理及其思想與精神。
或曰:現今時代若回首鑽研刀劍戈矛式之兵學,似落伍且不合時宜。因此,均競尚時髦,誰亦不願皓首窮經,究此失時之學問。然餘深覺哲理之學,常出乎時空限制,尤孫子兵法是一部光輝內蘊、萬古常青之精深軍事哲學;現在研究非但不為落伍,更有裨益於現今變化多端之軍事思想,以及戰略運用之指導法則,不應棄之如敝屣,應宜貴之為寶鑑。故樂於在故紙堆中尋求真理,或有一得之見貢獻於時代。
夫研究孫子兵法,不可以文字古奧而害意,應從平實處著眼;不要為一字一句,過份作不必要之旁徵博引,證之六經,考之老莊,愈解愈難,反泯滅其原義,更不克闡述孫子之真諦;而使人困惑不知孫子所云究為何事了。
然孫學式微,不復為軍人作戰必修之課本,雖有少數人研究之申論,總未將其精神融會於軍事思想範疇之內。孫學一語半句,常成為文人筆下之引證,片言隻字,已成為社會大眾之口頭禪。反觀亦聞國外熱烈研究,日本、美國深入究之。孫武有知,豈不浩歎?
然則,孫子兵法果真玄奧有體系?果有一定思維乎?曰:「有」。本書孫子兵法無玄無奧,亦乃平鋪直敘之幾篇軍事論文而已:惟兩千數百年前之文句形式、結構及字義運用,今人不慣,故有呼之為天書者,有謂前後重複者,有謂錯簡雜亂者;有欲移併者,有欲刪除者;然苟令古人一讓,必可一目了然其真意。夫孫子是脈絡一貫、思維縝密,非但每篇論理井然,即第一篇至十三篇,篇與篇亦思想聯貫:如前後移置,或併或刪,皆有將其完整之理論結構及思想體系分裂亂真之弊。予有見及此,特將十三篇作有系統之分析與研究,著成孫子兵法思想體系精解一書,以饗世人。
本書之成尚有一段插曲,兩年前身患沉屙,不克執筆而寫作中斷。偶聞小女雲:學校教授說無孫武其人,孫子即是孫臏,孫子兵法亦孫臏所撰。偶然聽聞不禁瞠目結舌,竟將祖孫視為一人,孫武何受此冤?因此,決心奮筆續寫而底於成,求證十三篇著作之真確性;藉維護孫武偉大人格之尊嚴,並發揚中國固有文化之光輝,同時亦表示後人對此無稽屈辱的嚴正駁斥。
兩年草草成書,似仍言未盡意,惟或已揭孫子思想之奧旨。本書重點:首為每篇思想結構之分析,次為戰例說明,而總論雖簡短,然對孫子兵法之綜合思想,亦有幾點新觀念之提供。尤在十三篇思想體系分析表中,可以看出各篇前後順序。孫子在下筆時,曾經過一番縝密的戰理思維佈局,戰略戰術部分界劃顯然,至每篇思想結構,更令人驚歎。孫子雖無綱目,但以現代軍事術語及軍事思想分析其內容,竟能前後融會貫通,其體系整然、言之成理,此足證孫子精通哲理辯證方法。由於思想有其則,言有其序,故其論點放諸四海而皆準;是以孫子不但是偉大之兵學家,亦為偉大的思想家與理則學家。
每篇綱目,盡用孫子原書字彙以存其思想精神;大綱則用現代軍事術語,亦盡量尋索其思想真意,子以立名;但亦非著者可勉強以私意標列者,果如此,則前後思想即無法貫串。孫子思維偉大之處在此,即非他人可隨意為之編列綱目者,必順其思路探索,始得前後暢通無,否則一字一句亦無法通達。著者嘗為一句一節,無法歸納其思想,而擱筆十天八天;待想通後,又不禁拍案叫絕。當然我所標列者,未必全能正確,但差錯或可不遠。
至於注釋,非本書重要部分,但有頗多字句,與古今書冊大異其趣者;如「勝可為」與「勝可知,而不可為」,在本書另有詳明解釋。如「以患為利」之「患」字,我解釋為「冒險犯難」;又如「踐墨隨敵」,我解釋為「隨敵情變化而採取兵法上至當之行動」。為何與他人有別?並非標新立異,非如此,則不克貫串前後之思想。
其次是逐句或逐節作戰例說明,此種寫法,惟十家注有之,乃一費力不討好之事;既未繒圖,又不克詳盡細說,尚望讀者多自備戰史參考書;不過所採用者,多為一般所熟知,亦盡用本國戰例,較簡明,易於把握問題重心。但所舉數以百計,難免重複,旨在證此千古不易之法,同時亦在教人學習運用原則之方法,吾人應舉一反三,不可為戰例所拘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