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蕾中的靈魂

我是，海上大廚
 
遠洋船員的日常與三餐
 
終日與海浪為伍，我已忘記自己的歲數。
青苔是我的年輪，載浮載沉如人生。
 
八斗子眺望深澳岬，船長詩人林福蔭之〈浮子〉
 
「第一次上船，我就一邊煮，一邊吐。煮完趕快去躺平。一、兩個小時後再趕緊起來收拾，準備煮下一餐。」阿勇師露出靦腆的笑容。
 
「不然怎麼辦！我又不能像其他人，工作如果不適應、不高興的話，東西丟著就走人！」
 
「我是能逃到哪裡去啊？我前後左右都是海啊！我就算後悔，也來不及了。」說完，阿勇師「哈哈哈哈」地大笑出來。
 
認識阿勇師，是個不尋常的過程。
 
阿勇師從事船上廚師的工作已有十多年的時間。一年有九個多月都在船上值勤，剩下的時間除了回海運公司述職，多半皆陪伴家人。照理說，要碰上他，著實不容易。但就這麼剛好，幾個月前，阿勇師的兒子Leo來餐廳打工。空班時間，我發現Leo吃飯時還緊盯著課本K書，瞄了一眼，裡面的高階數學題還真是難啊。於是我與他搭上話，才知道他是高雄海洋大學輪機系的高材生，而父親正是貨櫃船上的料理師傅。
 
只是，想要跟阿勇師約個時間聊聊，還得等他回到陸地上，而這一等就是半年。1998 年義大利電影《海上鋼琴師》（La Leggenda del Pianista sull'Oceano），劇情講述一位終生都生活在海上、死也不願上岸的天才鋼琴家的故事。片頭由鋼琴師好友Max講起這個故事，也提到這些船員在船靠港後、回到陸地的景況：「上岸後連小便都站不穩，當然廁所都沒有動，但你會像個傻瓜一樣晃來晃去……」
 
即使沒有跑船，亦無乘坐過長程郵輪，但觀賞完這部電影，大概可以體會阿勇師所述，在海上大風浪無盡擺盪的暈眩中，那「一面煮一面吐」的情境。然而，對阿勇師而言，最無奈的還不只是暈船，而是他反胃時仍得按時煮出大夥的早、午、晚餐，從洗菜、切菜到製作、清理，都得一手包辦。
 
「我算是幸運，初次出海就遇到好船長。船長體諒我首次值勤，讓我預備了許多現成的包子、饅頭、烤雞等，我就多出了較長的適應時間。不然，船上就我一個廚師，我倒了，誰來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