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帝格朗尚 Marc Desgrandchamps：
敘事是貫穿作品的主軸
就像車窗外被玻璃壓得扁扁的人與物
文 / 劉亭君 圖片提供 / 也趣藝廊
「小時候與父母出門，我坐在後座看向窗外隨著時間與速度逐一流逝的路人與景色。行人的身體隨著車子的行進起伏時而被遮擋，透過玻璃車窗，那些人在我眼中好像都被壓得扁扁的，於是我用早已被我弄髒的手指，在玻璃上將他們的臉塗的模糊不清」。
—— 馬克．帝格朗
第一眼看到馬克．帝格朗尚的畫作，心裏或許都會有個疑問，他的作品不完全的具象，也不完全地抽象，就如同他所有的作品都以〈無題〉命名，神秘、卻又引人入勝，想要窺探那若有似無的片段，那或許是一段回憶，又或許是一塊記憶。馬克．帝格朗尚出生於1960年的法國薩朗士，現居里昂，是法國當代藝術最重要的藝術家之一。作品曾在巴黎現代藝術博物館、北京對畫空間畫廊、布達佩斯藝術廳、國立羅馬尼亞藝術博物館、里昂現代藝術博物館、龐畢度中心等法國與世界各知名博物館及畫廊展出。明年1月也將在德國萊比錫的知名畫廊Galerie EIGEN+ART Leipzig/Berlin舉辦個展，並且在2022至2023年間在法國馬賽的當代美術館，以及位於法國東庇里牛斯省的塞雷現代藝術博物館雙雙舉辦展覽。層層疊加色塊，在透明與不透明之間自在穿梭，就像個如魚得水的玩家，這就是馬克．帝格朗尚。他的作品發想來自多個領域，從藝術史、電影、照片，再到文學及音樂，試圖挑戰媒介特殊性的需求；他的作品總是在具象的極限邊緣徘徊，「我畫的是懷疑的畫。對人的懷疑、對物體的懷疑、對存在的懷疑，甚至是對繪畫本身的懷疑」，我們能試圖從片面的角度看出藝術家呈獻的人體與景色，卻被扭曲的視角與空間暫緩思考，變得不是那麼的肯定。馬克．帝格朗尚的畫作看似透過一面窗戶望出去的景色，物體與顏色之間的交互融合，就像因快速行駛的火車、汽車而模糊了眼前的視線，他的藝術會讓你在腦中按下慢速鍵，開始細細品味在畫作中靜止的那一瞬間。
人物對馬克．帝格朗尚的重要性
廣闊的田野景色、遠眺的山形變化、靜謐悠閒的海灘，當你看到馬克．帝格朗尚的畫作，這些景緻總是率先躍入眼簾，而後拉近視線，開始找尋出現在畫作中的近物細節，可能是殘枝、落葉，可能是意義不明鐵鍊，又或是某一人家的小房子，這些畫作中似乎都在紀錄著某個人的故事。當你意識到這些細節時，你會發現他們似乎都被一條線串起來，「生活」，它們似乎都與人的日常生活有所關聯，一些總是出現在每一天，並且你已不覺得特別，因此未察覺的事物。馬克．帝格朗尚曾在2014年的採訪中說到『我對人有種迷戀，時常將女性的身影放進作品裡，而其他作品就算是沒有實際的人物出現，你依舊能從畫中感受出人物的存在』。他進一步地以海灘的畫作舉例，海灘是自然形成，而後經由人的規劃以及到訪，成為了現在的海灘景色。「存在，總是從虛無中誕生」人存在的證據跟隨著一些乍看平凡的物體，一個鐵製垃圾桶、房子、馬廄，甚至是一個出現在畫中一角的小小路標，亦或是成堆在旁邊的閒置躺椅。這些在畫中出現的物體本身的存在即代表了人在世界的到訪，儘管畫作並未對這些物品的來源加以敘述，也看不出有人正在使用，但就像超現實主義大師—達利的著名〈軟鐘〉，不用說明白，自身便擁有著強烈的存在感，讓人無法忽視。
遊走在抽象與具象之間的獨特創作魅力
馬克．帝格朗尚被定義為具象藝術家，但他的藝術又像一個虛無、飄渺又夢幻的二度空間，當觀者凝視他的作品，會突然發覺自己身處於一個平面的空間中。然而，畫作中的廣闊的山稜線與海平面，卻又總是讓觀者清楚明白，那裏存在著一條深層的地平線。他說「矛盾存在於這兩個感受之間，兩個都是現實，卻也永遠相伴，永遠沒有解答」。平面與立體確確實實地並存於他的畫中，對此馬克．帝格朗尚說「這也許與我矛盾的內心有關。我對現代主義抽象非常感興趣，但同時也對具象藝術深深著迷」。雖平面與立體；抽象與具象，我們總是將它們定義於對立的兩面，但放到馬克．帝格朗尚的作品上，似乎成為一個既衝突，又相互和諧的產物，他的畫作總是自行散發一種特有的氛圍，當觀者掉入他創造的空間，就像穿梭到了一個充滿柔和色彩的世界，在那平行時空中，你將會自行降低呼吸的音量，悄悄地漫步走在沙灘上、草地上，在馬克．帝格朗尚給予的世界觀，走走、晃晃，並且試圖從中發現些什麼。
以攝影作為靈感
他的畫作可以說是記憶的零碎片段，就像是玻璃破裂後的一小碎片，不完全真實，還有點虛幻。他擅長在合乎常理的背景前，從自己的一些攝影紀錄，或是他從電影裡曾看過的片段，將作品添加些許圖像、形狀、以及幻影的元素，這些元素的出現輕輕地擾亂我們的認知，從而開始感到好奇。攝影是馬克．帝格朗尚紀錄靈感的工具，他在採訪中說到『我並沒有想成為一個優秀的攝影師，我所拍攝的照片都是在日常隨手的拍攝，當我看到一個感興趣的東西，就拿起我的相機拍下來，那是個我紀錄生活，紀錄靈感的方式』。攝影在他的創作中留下許多痕跡，你可以從他的畫作中，看到許多框架式的構圖，就像是透過窗戶、玻璃，或是鏡頭看出去的場景，這種穿透的視覺處理，讓人物與物體都變成平面的，就像他幼年時期，偶然的一次望向窗外，發現行人與景色「都被玻璃壓得扁扁的」一樣。而馬克．帝格朗尚畫作中特有的移動既視感，也與相機的延遲曝光拍攝似乎有些相關聯，對於這一點，馬克．帝格朗尚表示「的確，我的畫有一種時間延遲的效果在裡頭，這也是常見於攝影的拍攝手法。我稱呼它為『拍攝時間』，這是一種融合正在進行與不動之事物的結果」。若以攝影解釋，馬克．帝格朗尚的作品就像移動中的相機，輕按快門，將遠處不動景色與正在移動的本體相互交合，互相黏著，以至於產生出「靜」與「動」之間的張力。「繪畫與攝影都是紀錄以及呈現時間流逝的方式，在我的畫作裡，人物模糊的效果代表著時間正在推進，事情正在發生」，「在行進的車上，窗外的人與物不斷出現，又消失，不停的循環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但我給你故事，我給你元素，給你想像的空間，讓你用這些元素自己訴說一段故事」。馬克．帝格朗尚的作品就像童話故詩書的其中一頁，那一頁可以發展出幾百種的後續故事，你只需要仔細探索畫作的各個角落，並且大膽地提出可能。「敘事是貫穿我作品的主軸，但絕對不是個有開頭與結尾的那種故事，我給予故事的元素，但我不給一個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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