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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名之人The Namesake

同名之人The Namesake

內容連載 頁數 4/5

愛希瑪從一本破破爛爛的《戴許雜誌》(Desh)中抬起頭來。這是當初為了在飛往波士頓的途中閱讀而帶在身上的文學雙週刊,至今仍捨不得扔掉。孟加拉式的頁面,略略粗糙的觸感,對她而言是永恆的慰藉。每篇短篇小說、每首詩和每篇文章,她都讀了數十遍。第十一頁有一張她父親的鋼筆畫,是一月裡某個起霧的早晨,從她家公寓頂樓眺望的加爾各答北部天際線速寫。父親是雜誌的插畫家,愛希瑪曾站在父親身後,看著他匍匐在畫架前畫這張畫,他的香菸叼在嘴邊,肩上裹著黑色的喀什米爾披肩。
「好。」愛希瑪說。於是珮蒂扶愛希瑪下床,替她穿上拖鞋,把睡袍披在她的肩上。愛希瑪奮力站起來,珮蒂在一旁說:「你想想看,再過一、兩天,你的身材就只剩現在的一半了。」她挽著愛希瑪的臂,扶著她走出病房,來到走廊。走了幾呎,愛希瑪停下來,一陣痛楚湧遍全身,雙腿窣窣顫抖。
「我不行。」

「你可以,抓緊我的手,抓多緊都沒關係。」

一分鐘後她們重新上路,往護理站前進。「想要男生還是女生?」珮蒂問。
「只要有十隻手指和十隻腳趾就好了。」愛希瑪回答。那是因為愛希瑪想像孩子躺在自己的懷抱時,這類結構上的細節,這些獨特的生命跡象,是她最想像不出的部分。

珮蒂笑了,笑容有些過於燦爛,愛希瑪忽然意識到自己的錯,她忘了「手指」和「腳趾」該用複數。這錯誤帶給她的痛楚不下於上一次的收縮。婚前,在加爾各答,她正在攻讀學士學位。她曾到附近小學生家裡當家教,在他們的陽台或床上教他們背誦但尼生和渥茲華斯的詩句,學習「嘆息」和「咳嗽」等字的發音,理解亞里士多得式悲劇和莎士比亞式悲劇的不同。但在孟加拉語裡,一根手指可以代表很多手指,一根腳趾也可以代表很多腳趾。

某天家教下課後,愛希瑪的母親在門口等她,要她直接進臥房準備準備,有個男人等著要見她。這是三個月來的第三次了。第一次是個拖著四個孩子的鰥夫,第二次是個和父親熟識的漫畫家,曾在濱海區遭巴士撞傷,斷了左臂。所幸這些人都拒絕了愛希瑪,讓愛希瑪大鬆了一口氣。當時她才十九歲,還在讀書,並不急著披嫁紗。因此她乖乖聽話卻並不抱期待地梳開頭髮,重新編成辮子,抹去糊成一團的眼線,用天鵝絨粉撲在肌膚上拍上科提科拉粉4。母親替她在床上攤了一塊透明的鸚鵡綠紗麗,她打出縐褶塞在櫬裙裡。走進起居室前,愛希瑪在走廊停頓了一會兒。她聽見母親說:「她很愛下廚,而且打毛線功夫一流,不到一星期就織好了我身上這件開襟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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