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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漫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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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清:

收到你的信的時候我正患感冒,不然馬上會回信,因為實在過意不去,你幫別人的忙反而覺得guilty。我本來也顧慮到這一點,所以那天托你的時候曾經說,我唯一的條件是如果碰釘子你不要覺得難受。Mr. Keene在百忙中抽出許多時間來看稿子與寫這封長信,當然是看你份上,我在這裡附了封信謝他。小說頁數少與小打字機有關,否則大概有三百頁上下。請人endorse,中國人讚中國人他們不相信的。賣給雜誌先要有出版商感到興趣,正如你所說。我一向有個感覺,對東方特別喜愛的人,他們所喜歡的往往正是我想拆穿的。Tuttle或者也不是例外,還事先試過英國再說。得便就請你寄給我,不要掛號保險等等。這次我費了幾個月的功夫改它,在我是還了自己一筆債,非常感激你給我的impetus,這是真話。Mr. McCarthy一直關心我的寫作,這些年來給了我很大的精神上的支持,你也已經給了我很多,我也不再道謝,你也千萬不要抱歉,更使我不安。我很高興你替我問過Prof. Wilbur。我喜歡翻譯也是因為是機械化的工作,不妨礙寫作,但是情形不同,連香港現在也和我從前在那裡譯書的時候兩樣。近來我生活很安靜,想把寫了一小半的長篇寫完它。另外有幾個短篇小說遲早要寫。至於它們的出路,只好走着瞧。過天再談,希望你這一向一切都好。

愛玲十一月廿一夜(一九六四)

【按語】

重讀真情流露的六四年5、6二信,感慨很多。愛玲所謂「對東方特別喜愛的人,他們所喜歡的往往正是我想拆穿的。」其實我在哥大教書何嘗不是如此,想盡可能多拆穿些傳統中國的東洋鏡。但我勢孤力單,有什麼用?不僅新儒家是熱門,到了二十世紀末年,好像任何宗教的勢力都在膨脹,五四時期所提倡的那種批判精神倒反而算是過時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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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清:

你近來可好?我正在把那篇小說譯成中文,一改成原本的語言就可以看出許多地方「不是那麼回事」,只好又改,Donald Keene所說的不清楚的地方當然也在內。譯完後預備把英文原稿再擱幾個月再譯回來重打,距離遠些可以看的清楚一點。費許多手腳,都是 an exercise in futility,但是又不能不這樣做。我遲早總要寄到英國去,以前因為經紀人嫌版稅少一直不肯送去,現在暫時也是談不到,以後有什麼發展再跟你商量。上次收到宋家的信知道Stephen好些了。今天陰曆元旦開筆寫信給你,順便祝你一年諸事順遂,寫信給令兄的時候請帶問候。

愛玲二月二日(一九六五)

【按語】

愛玲陰曆元旦寫信給我,想來聖誕節他未寄年卡。到了一九六四年,賴雅想已便溺失禁,癱瘓在床,因之家裡的「氣氛陰沉而壓抑」(《張賴》頁一六八),愛玲更無心同好友通信,只是那些信件同一九六一~六三年的其他信件,想都藏在一處,一時找不到而已。她托我找Keene,我把他的反應轉達,就得憑書信來往。愛玲從不來電話,但我明切記得他的女經紀人在美國找不到一家書局肯出《北地胭脂》,更不願把書稿交給英國書商出版,想原是從他信上看來的。

宋淇原名宋奇,字悌芬,英文名字為Stephen C. Soong,筆名林以亮。老友給他信都稱他為Stephen,後來的信上大多直稱宋奇,再改稱「宋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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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清:

我很早聽見令兄的噩耗,非常震動,那天匆匆一面,如在目前,也記得你們倆同飛紐約的話。在他這年紀,實在使我覺得人生一切無定,從來還沒有這樣切實的感到。Stephen信上也說他百忙中答應譯書,不知道是否給他添病,因此耿耿。我這些時也就在忙着譯那本書,今天剛寄出。一直想寫信給你,也是覺得無話可說,所以遲到今天。你在這一切之間還在替我想辦法,待人實在熱心。托蔣彝的事,我覺得不必問他了,Norton不會有興趣的,他只忙着自己也是常情,在國人尤其是意中事。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只要你隨時替我留神就是了。明年印第安那開會,原則上我當然願意去,不過我向來得到人的幫助總是文字上來的,單靠個性從來沒用,這是實話。似乎總應當做點成績出來才行,和你們講學的又情形不同。我住在華盛頓完全是accident,不過現在搬了個便宜而很喜歡的房子,所以不想再搬。固定收入是從來沒有過。托你的那部小說改寫不是為了能不能出版的問題,因為改了之後也不一定有人要,不過總要自己這一關先通過。現在中文本就快寫完了,如果出單行本一定第一個寄給你看。近來我特別感到時間消逝之快,寒絲絲的。這封信耽擱的太久,明天儘早寄出──其實這時候寫着已經天亮了。高先生近來沒看見,麥卡塞也調到南越去了。「文星」的紀念號你手邊如果有就寄一本給我,不然我下次到Library of Congress中文部,他們大概有。



安好

愛玲六月十六晨(一九六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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