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低頭—一個美式足球明星的奮鬥事蹟

　現在我才明白，原來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在短短幾秒鐘之內，我的一生就這樣完全被改變了。許多人在他們的生命過程中，或多或少也有過這種經歷。所不同的是，我這個人的轉捩點在發生時，有數百萬人在球場或是電視機前，目睹此一完整的過程。

　我記得當我猛烈相撞後那一剎那間，整個人頓時躺在草皮上，雙眼看著天空。這時天空的雲層逐漸散去，已經有一絲黃昏的景色。

　當我體內的劇痛逐漸消退之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可怕的感覺：沒有完全知覺！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在我美式足球的漫長生涯裏，類似這種被撞到倒在地的經驗當然是不勝枚舉，可能有上千次之多。因此，當時我想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像以前一樣再爬起來就好了。然而這次卻不是這麼簡單了。

　當我想把頭抬起來的時候，發覺脖子有些不太對勁。裏面的骨頭發出一陣陣碎裂擠壓的聲音，就在我脊椎骨的頂端處。我知道這下子不妙了，頸骨折斷了！

　這時並沒有人留意到我，大家比較關心跟我相撞的那位隊友。他被撞倒後，也在地上躺了好一陣子。許多人紛紛跑過去扶他站起來。

　知道頸骨折斷了之後，我只好把頭再慢慢放下來，然後想用右手去解開頭盔。但是我赫然發覺，我的手已經不聽使喚，沒辦法照我的意志去做。這時，我心裏已經開始籠罩在一片恐怖的陰影之下了。

　我們的中線後衛凱爾．克里夫騰，是第一個跑過來看我的。

　「丹尼斯，好了，起來吧！」

　「凱爾，沒辦法。我想......我大概已經癱瘓了。」

　凱爾．克里夫騰頓時臉色蒼白，表情非常木然。他知道我碰上了大麻煩了，他完全料想不到。因此他呆呆的蹲那裡，一言未發，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時另外一名隊友梅溫．華盛頓看到情況不對，也馬上跑了過來。他是我的室友，也是我最要的朋友之一。

　「丹尼斯，怎麼回事？」

　「我的腿已經完全沒有知覺了，根本就抬不起來。」

　「這... ..不可能吧！」再試試看，不要氣餒。

　我痛苦的搖搖頭。這個時候，梅溫．華盛頓的眼淚已不禁奪眶而出。他立即把頭轉過去，因為他不想讓我看到這一幕情景。

　到這個時候，所有我們噴射機隊以及對手首領隊的隊員們都知道出事了。而且我的傷不是像膝蓋、肩膀或是手臂擦傷的小傷。我已經是完全動彈不得了，一種等是判了運動員死刑的運動傷害。

　我們的助理教練培伯．博拉斯，也出現在我的身邊。他的作風一向是不拘小節，愛開玩笑，講話沒幾句是正經的。他以非常穩健而專業的口吻，向我解釋他的急救步驟。

　「聽好，就躺在那裏別動。我扶你起來，把你的脖子固定住。」

　於是他用雙手把我的頭窺穩住，以固定我的頭部，避免造成更進一步的傷害。

　不到幾秒，另一名教練鮑伯．雷茲，幾乎是連滾帶爬，以跑百米的速度衝到我旁邊，兩名隨隊醫師也立刻趕到。接著培伯．博拉斯把我的頭扶起來，讓鮑伯．雷茲來問我話。

　「丹尼斯，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完了，頸骨斷了，現在全身一點知覺也沒有。我是不是要癱了？」

　「什麼？怎麼會這麼嚴重？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不知道。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這時所有的對友已經統統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希望能夠幫上一點忙。而我們的對手首領隊的球員，則是脫盔站立在一旁，表情十分茫然。看得出來他們跟我們一樣難過。

　我們的一名角衛詹姆斯．哈斯帝，心急如焚的跪在我身旁，扶著我的手，不停的安慰我，希望我好過點。

　「丹尼斯，別緊張，你會沒事的，放輕鬆點。」

　聽到這番話後，我裏稍微好過點。我可以感到一陣冷風從我的頸部與肩膀吹過，但是其他部位就感覺不到了。真的沒知覺了。

　於是，我就這樣無助的躺在這片大草坪上，躺在五萬多名觀眾的面前。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這時我可以嗅到草的味道，更可以嗅到恐懼的味道。我看到無數次的人圍著我觀看，個個焦急的像熱鍋上了螞蟻，但是又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他們跟我一樣感到徬徨無助。

　但是訓練有素的醫師們，可就不會站在那裏發呆了。救人要緊，時間緊迫。這時鮑伯．雷茲也顯得指揮若定。當他指派人去搬擔架時，傑米．尼可拉斯醫師由上往下，一一觸摸我的手臂、胸部、腹部、腳趾等部位，來試探我的反應。我勉強有一些很鈍的感覺。只能感覺到好像有東西在壓著，但是壓力不小，我則完全分辨不出來。

　在等候擔架之時，我明白我的美式足球生涯已經被畫上句點了；但是還不敢認真去思考，再來是否將面臨終身癱瘓的悲劇。因為我害怕。

　我就這樣在首領隊的十八碼現上躺了七分鐘，直到醫護人員把我抬上擔架運走為止。這時，我又對天空望了一眼，做了個臨別巡禮。

　這時我腦中已經湧入數不清的問號──這是不是我最後一次穿上噴射機隊的運動服？我的腿會好起來嗎？我下半輩子是不是都得在輪椅上度過？我的妻子安琪拉以及小女兒亞絲婷會不會擔心我？我以後要怎麼去面對她們呢？

　當我即將被抬上救護車之時，旁邊已經圍了上百的人群，場面非常嘈雜與混亂。我的隊友與摯友傑輔．拉吉曼，這時也出現在我旁邊。當他從記者席上的電視轉播看到我出事後，馬上焦急的跑來找我。

　「丹尼斯，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了？」

　「很糟糕，現在四肢一點感覺也沒有，全身動彈不得。」

　剎那間，傑輔．拉吉曼呆若木雞。但是他卻強壓內心的極度震驚，設法為我打氣。

　「哦......別擔心，你會沒事的，你很快就會好起來。」

　這時安琪拉也趕到了。當她看到我像具死屍似的躺在擔架上，當場就難過的嚎啕大哭起來，這使我心情更加沈重。我知道她很擔心，但卻不知道該怎樣去安慰她才好。

　很明顯的，她無法安心的擱下我一個人，於是她請求醫護人員讓她隨行。他們點點頭。在助理教練培伯．博拉斯，以及隨隊醫師史提夫．尼可拉斯陪同我上車後，救護車的門關上了，然後鳴笛火速趕往醫院。

　於是，我就這樣踏入人生的另一個階段......